原来如此!虽然她不曾亲口追问江怀,早也将今天的事情猜到了五六分。她万万没有想到,静安寺门前的口信是留给青冥的,而自己,却误打误撞和他遇到了一处,青冥将计就计拖延时间,目的便是将后方的暗卫全都引来,给江怀以逃脱时间。
虽然诧异于江怀与青冥的关系,但这是唯一等够给予的解释。故而,她被青冥放走后并没有乱跑,而是静静待在古树后的寺墙上,直到从陌生少年口中获知马车所在,便索性比江怀更早钻进马车,等待时机。
阿宁揣紧药包,逼自己使用极限速度返回,已经有凉汗自额上流下,不禁蹙眉。都是那个可恶的江怀,不把她这个小喽啰放在眼里,只顾着自己逃跑,连个口信都不曾留给她……想罢露出狡黠的微笑,看向自己的手指,一点点令人醒来后头昏脑涨的迷魂香,算是便宜他了!
阿宁几乎是踩着点儿回到楼中,见墙外侍卫眼睫微颤,似有转醒之势,连忙一鼓作气按原路飞回桐音馆。
胭脂二人许是等得累了,此时已沉沉睡去。阿宁已是疲惫得不行,不得已将素素拍醒,再三确定阁里没有什么动静,才叫她备了热水来,摸黑胡乱梳洗一番,散了头发撑上床,将被子裹在身上。
外面的夜极凉,她又生了好些汗,此时捂得暖暖的,绷紧的神经也随之放松,很快睡去。
到了第二日晨起的时候,阿宁虽然仍困着却还是醒了,昨夜的兴奋未消,便爬下床将那张和药包一起收好的字条取出来看。
上面叮嘱了用药的分量与时间,倒也算细致,只是这字着实丑了些,大大有损其神医名号,只是写字的人大概未察觉,依旧写的理直气壮。
左右斟酌后,也许是为了面子,阿宁执笔又重新将字条上的内容抄写了一遍,在对比下居然发现自己的字不错,沾沾自喜的将其塞回原先的药包里。见胭脂还未曾来叫自己,不知不觉在宣纸上又写下一个大大的雨字,若有所思。
因为知道静安寺的四座庭院,故而才会抱着尝试的念头发现了雨字的秘密。然而,静安寺真正的秘密,却依旧藏在这看似简单的字中,没有被当时的她发觉。
直到后来她亲眼望见那个黑衣少年与江怀自寺墙外出现,才惊觉静安寺的最后方竟然藏有一个地下密室,并且有能够直接通向寺外的出口。阿宁用晕染墨汁的笔尖轻轻扫过雨字右下角那个小小的钩,嘴角是明朗化的笑容。
现在她唯一想不通的人反倒是宁世子了,他进入静安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事到如今,她再不会相信什么结为师徒的鬼话了,只是皇家人的事情,她也懒得劳神。
就在阿宁已经停下思绪,无所事事起来后,才疑惑为何胭脂久久未来喊醒她。又等了片刻,便撩了帘子朝屋外探去,却是空无一人,心中一惊。直到远远瞧见胭脂进了院门,才放下一颗心来,忙匆匆上前。
胭脂见了她,面上闪过惊慌,一把抓住阿宁的手道:“姑娘,贞贞姑娘她……”一张巧嘴竟是倒不出话来,眼眸黑洞洞的睁大着。
阿宁的心跳又开始加快,极轻极轻的一字字问道:“贞贞姑娘……怎么了?”
胭脂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颤颤开口:“听院外几个说,好像是疯了。”
两人相携着进了内室,阿宁才从胭脂那了解了个大概。说是贞贞姑娘一向起得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床铺上地上爬满了毒虫,吓得大叫起来。那虫子也蹊跷,原先只是安静的爬着,听她一叫顿时快速朝她身上涌来,将贞贞身子上叮出好几片紫黑,当场吓昏。后来好容易保住了命,刚刚才醒,却是已经吓疯了,满口胡言乱语,险些将阁主髻上的步摇咬下来,恐怕是治不好了。阁主怕事情泄露出去,已经下令将贞贞姑娘逐出雨霖苑,塞进偏角的一处杂物房里呆着,找了几个有力气的老妈妈看着她。
阿宁听完只觉得身子发麻,这种事情若是被她遇见了,不疯起码也要留下极深的阴影了,贞贞着实可怜。转念又禁不住冷笑,这是谁动的手,就算抓不着证据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阁主眼下忙着补贞贞的缺儿都来不及,想也是不会追究,只当做意外了,毕竟她们这些人讲起来金贵,其实命不值钱,眼下也还不过半月,能替进来的新人多得是。
只是她想不明白,这事情为何发生的如此快,距离合礼还有三年,那人看上去并非这般沉不住气。
潇湘阁
孟梓淳今日着一身难得的浅红色夹银线的云锦衣裳,戴绿翡翠滴珠耳环,淡淡的红绿相配倒衬得她比往日讨喜。她抿了一口茶水,对石榴道:“阿香那小丫头办事倒也利索,马上雨霖苑就要易主,底下的也要大换血,你便找机会把她要来伺候吧。”
石榴笑眯眯的应了,朝孟梓淳道:“四小姐这招太厉害了,那贞贞姑娘已经不成了。”
听完石榴一番话,孟梓淳并没有像往日般微笑,只是依旧不动声色的喝茶,眉头却是不自觉皱了起来。
其实按她原本的计划,贞贞虽然是第一个要扳倒的人,却也未必要这么早。起初刚接到容儿告密的字条时,她是怒火攻心了,这才改变了原先的计划,早早启用了雨霖苑的棋子,好在结果还算满意。
只是这种由人利用的感觉很不好!虽然容儿只是轻描淡写的在字条中叙述了一件事情,但她好像有预感,容儿在借她的手除掉贞贞!
墨玉轩
琴声轻盈流畅,容儿唇角含上欣慰的笑容,抬头望向窗外。
今日的悲剧是她一手促成。就在前两日,她用左手写下初来时在船上,贞贞欲加害孟梓淳,却错伤了自己的事情,命人送去了潇湘阁。她知道这件事情早已经无从考证,但孟梓淳那般骄傲的人物,必然动怒。
为本就尖锐的矛盾暗中添上一把火,就如曾经在明城时对那些嘲讽她的女孩那样,她做的格外顺手。只不过此次,心中再无愧疚。
忘忧阁的树木常青,迢迢来京仿若昨日。一切,都好像夏日时一般和谐着,平静着,挑不出瑕疵。
可惜一切不过假象,可惜她心已死。再回不去初来时,朱砂桥边那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少女。
她一生渴求的不过是一个新字。最好是一笔未曾书写过得,如同白纸一般干净的人生。眼前的这些重荷,她是再也,再也,背不动了。
容儿抓住玉佩,闭起眼将它护在胸口。这是她可悲生命中唯一飘渺却又真实的梦,那梦中的未来如此新,新到能让她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