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的第一夜,小小睡得极浅。半睡半醒间隐约听见有人叩门,便睁开了眼看看怎么了,却是雨打窗纸的声音,一声一声,清楚分明。小小听着淅沥的雨声,再也睡不着,只得起身穿衣,将房门打开向外张望。
天刚蒙蒙亮,呈现一种乳白色。春雨带来了极其清新的空气,是小小从未体验过的。远山顶上云雾缭绕,田间新苗被雨水浸润地愈发光泽。屋檐下雨水连绵未断绝,一滴滴好似要颤进人心里。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小小的村庄,一片宁静安详。那一刹那,小小好似真的忘却了痴缠在心中的忧愁,感觉自己不是被困之身,而是真正天真无邪的田家小女了。
“罢了,就算非我所愿,也幸亏不是生在阿谀我诈的宫廷亦或流离失所的战乱年代,就当是体验布衣生活,静静心吧。”小小安慰自己道。
正在此时,远处一小小的身影冒雨前来,有些大了的油纸伞伴着他奔跑的脚步随风飘摇。待他快走到门前,小小才看清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跟她一般年纪,眼睛异常明亮,倒是可爱得紧。
男孩走到小小跟前,将伞向前伸去,急切道:“阿宁,快点儿,再不走我可就要迟到了,我可不想挨先生批!”小小愣了半晌,先生?老师?古时女孩子应是不能上学堂的吧?但现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人家为了接她都要迟到了。小小只得顺着那小子出门,可刚将头探出门外,觉得有些冷,便说去里屋拿外衣,叫胖小子等会儿。胖小子虽是一脸急切,但还是乖乖在门口等着了,看来平日还是挺听阿宁话的。
小小走进里屋,从床边拿了外衣,刚要离开,只听“哐当”一声。小小回头一看,地上赫然躺着一枚戒指。戒指是银质的,中间镶了块小小的宝石,看上去很像猫眼石,透出乳白的光泽。这戒指整体很细致精巧,不像古物,倒像现代女性佩戴的装饰性戒指,不过小小不认得,应该不是跟随她来到这世界的现代产物。可不管怎样说,这东西有几分古怪。小小估摸着是放在自己的外衣衣袋中,刚才慌忙之中抖落的,于是将它放回衣袋,这才去和男孩汇合。
之前不与家里人多言语,是怕言多必失。但小小自认为要套一个小孩子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男孩果然不负她所望,一路上说了许多村里事情给小小听。小小也粗略了解了白家村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母亲悦娘和父亲白老三。
男孩小名虎子,还有学堂里的那些,多半都是她的“好兄弟”。至于她自己嘛,大名叫白楚宁,小字阿宁。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分别叫楚玉、楚沛。这在村里已经是难得的好名字了,是娘给取的。据虎子的说法,阿宁从小深得阿娘喜爱,仗着这样便无法无天,整天和男孩子厮混在一起,上天下地,好不快活!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中7岁的姐姐已经帮着家中做些农活,其他家里的小女孩子也能帮衬着家里做些家务,只有阿宁一人我行我素,阿娘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偏偏爹也是个憨厚的,事事都顺着娘,也就任由她胡闹。
知道了这些,小小说不深觉幸运肯定是假的。遇上这么和善的爹娘,勤劳的姐姐,一大帮好哥们儿,又是在这世外桃源里,没人拘束着,想必阿宁以前的日子一定惬意得很。正想着,已经到了桃花溪了。桃花溪是条水流平缓的小溪,但因刚下了一场春雨,水位上涨,踏脚的石块被淹没了,而教书的儒先生家正在溪水对面。小小跟着虎子卷上裤腿,牵着手趟了过去。溪水很凉,小小以前身体不好,很少做这样的事,如今却也是难得的体验。
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学堂。虎子要进去的时候叮嘱说:“先生在门外替你留了缝,眼看雨也停了,你就坐那儿听课,等下了学我们几个去山上玩去!”小小点点头,没想到这个顽皮的阿宁还挺好学的,但也正合她意,好歹在现世她也是个名牌大学毕业生,虽然还不知道这里具体的情况,也总得有点学识,不能一辈子做个没文化的人。
想着,小小便坐在台阶上,透过门缝看。毕竟是穷人家的孩子,来的男孩子并不多。但在坐的男孩子们都排列的整整齐齐,念起书来摇头晃脑,一个个老学究似的。小小不免好奇这位先生的来历了,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帮混世魔王如此听话啊。
正想着,一抹笔挺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着一身灰色长袍,正来回踱着步子,他身边的男孩子都纷纷挺直了腰板,读的格外卖力了。儒先生看见众人读的颇有“文人”气质,竟有些不悦。随即放下书本说:“读书是修身养性,使人提升气度胸襟的好事,如果只是做出这副样子来给我看,倒还不如不读了。”男孩子们见先生生气了,都收敛了神色,正经念起来。小小也对这位先生格外高看了,直觉告诉她这位先生并不是为学而学,而是真正对诗书有所热爱的。便颇有些欣慰的接着听下去了。儒先生教授的内容虽然对小小来说易如反掌,但是字的写法还需要学习。一节课下来,小小默默地记下了先生诵读文章中比较常用的字句,觉得受益匪浅。
下学后,小小正准备走,却发现虎子他们都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缠在儒先生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着。虎子拉着先生袖子大声说:“先生今天去我家里吃饭吧,我娘特意煮了鱼汤等先生呢!”一旁的阿文急了:“不!先生来我家,我娘刚煮的粥,就着馒头可香啦!”其他人也都不甘示弱,纷纷邀请先生去自己家里,吹嘘自己家里的东西多么好吃多么难得。
小小被村民们的淳朴感动了。虽然村子里并不富裕,只能勉强自给,村民却还是如此热情慷慨,这在现实社会是十分难得的。最终先生选择去了一个看上去很羞涩的男孩家里,虎子他们只好做罢,这才想起门外的阿宁,飞一般的跑出去,拉着她就要上山玩。小小跟着他们一口气跑到山脚下,累得不行。虎子他们知道她苏醒没多久,也挺关心她,都放慢了步伐上山,也没去太高的地方,就在低处停下了。
小小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他们拿着捡来的棍棒玩闹。毕竟她是个二十几岁的人,要她跟着玩这些肯定是不会了。看得厌了,小小便坐起身来,到处瞧瞧。
山上风景不错,风吹的也挺舒服。小小往左一看,看到一小片火红的林子,不免觉得新奇,就要往那儿去。谁知虎子一把拦住她,样子很紧张:“阿宁,你别往那儿去,你上次就是从那儿跌下来的,要是被你娘知道,我们可要被骂死了!”
小小皱了皱眉。原来阿宁就是从那儿跌下去,她才穿越的吗?那就更没有道理不去看看了,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玄机,可以让她回去呢!想罢便对虎子说:“拜托了,我就进去看一眼,保证很小心的。”虎子还是不肯答应。最终软磨硬泡,终于一大帮人浩浩荡荡进入林子,美其名曰保护她。小小白了白眼,其实是怕被她娘骂吧!
其实林子很小,进去就看得见头。小小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稀奇,这时虎子指着一块凸起的边缘对小小说:“你就是从这儿摔下来的,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小小急忙过去。那块凸起的石块正处于山的边缘,小小拨开树枝,看清再走一步就会踏空,但周围被茂密的树叶掩盖,很容易疏忽。大概是因为生长在边缘有充足的阳光,这里的红叶颜色格外艳丽好看。但除了这些,也看不出什么蹊跷。
小小摇了摇头准备退开,突然视线移到那块凸起的石块上。这块石块跟周围的相比光滑的有些诡异,细看还有些细微的划痕,并不像偶然造成的,倒像是用磨石特意打磨过。
小小想,这山上来往的必定是白家人,可若是寻常人上山必是砍柴什么的,又怎么会往这里来呢?难道是……有人蓄意谋害?小小莫名一个哆嗦,到底是谁想害她,害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是要害别人,阿宁只是无辜做了替死鬼?小小又再次回到边缘张望,这里虽然危险,但就算坠落,有八成可能掉在下面的边缘或树梢上做个缓冲,更何况本来就不高,不会对大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阿宁却是真的死了,可见,就是冲着阿宁来的。
小小心中一阵怒火升起,对人也不是那么客气了,转头气势汹汹地问虎子:“虎子,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要来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