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如今骑虎难下,两腿象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不敢随意乱动。
空荡荡的厅中一下子静下来了,仿佛落根针都能听见似的。沈良硬着头皮皱着眉头,老老实实地继续弓着身子,保持刚才行礼的姿势,没有何太守大人吩咐,在这个微妙的时刻,他再胆大也不敢冒然地起身,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
正在此时,沈良所不知道的地方,就在此厅的最里面有个小小的两面屏风,居然那里隔出了一小块空间,有两个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一坐一站,很显然这是一主一仆,仔细一看,正是那何太守的娇小姐何婉娘和贴身侍婢碧珠。
那坐着的何婉娘听见沈良说出此言,心中很是激动,一时没忍住就突然站了起来,只是起身得太过急了些,差点一脚绊倒桌椅弄出响声。
幸而身边的碧珠眼明手快,怕小姐跌倒一手用力扶着小姐,一边以自己的整个身子抵住桌椅的倾斜,才勉强没有发出什么大声响来。
主要这是沈良太紧张的,他浑身上下一身都是冷汗,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恐惧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声音,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何婉娘,这位刚刚站起身来的女子,面上又是欣喜又是着急。
何婉娘欣喜的是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这沈良并不是那种见种忘义的宵小之辈,并未一口答应爹爹的提议。
可是何婉娘着急的也正是沈娘他没有一口答应,何婉娘急得直扯袖子,嘟着个可爱的樱桃小口,在原地打转,小声地念念叨叨:“这下可怎么办?”女儿家的心思正在脑中天人交替,哪里还有心情坐在椅子上慢慢等,哪里还顾及得了其它。
碧珠被桌椅撞得生疼生疼的,眼泪在眼框中直打转,就这么干忍着,也不敢出声,偷眼瞧着小姐着急慌张的模样,心中看得哀号不巳:“小姐啊,刚才奴婢替你挡了桌椅,撞得好痛喔!”
时间过得特别慢,好似过了漫长的春秋冬夏,沈良有些挺不住了。
何太守何大人背后仿佛长了双眼睛似的,轻咳了一声,他不亏这官场浸淫了多年的老狐狸,转过身来,脸上不带一丝恼色,好象没有发生刚才的一幕似的,语气温和地对沈良说道:“果然没有叫老夫失望,小子,有情有义是为男子汉大丈夫,有我当年几分意思,哈哈。”
沈良听得他语气如此温和,心中一松,但也不敢放肆,忙道:“不敢,不敢,小子哪敢与何大人相比!”
何太守大人摆摆手,踱着方步,慢慢地走回了厅中上位,在上座中坐定,“先别急,老夫话还没有说完哪。小子,有情有义固为美事,但富易友,贵易妻更是人之常情,你寒窗苦读数十载,回到家中难道就忍心,见你娘孤苦半身辛苦操劳的供你读书,结果却换来后半生的失望?而其中的原因仅是你一介小小举人,意气用事不能出人头地!不是老夫不愿帮忙,实在是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若非至亲至贵,即使老夫出面,也不能服众,老夫此番话言至意尽,你好好思量吧!”
沈良其实刚才那话刚说完就后悔了,怕得要死,怕得罪何太守大人,只是当场气血一冲上来,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年轻人就是这样,希望自己能够独立自主,而不愿自己是被人控制的傀儡。一旦别人帮你拿主意,替自己做出选择,并将这种选择强加于自己时,就会感到主权受到了威胁,从而产生一种心理抗拒:排斥自己被迫接受结果,同时更加喜欢自己被迫失去的事物。
此时见何太守何大人,身上巳撤去了刚才剑拔弩张的压逼感,再加上提到他娘会不会失望,反而自己心里开始动摇了,脸色也带着不知所措了起来。
想那何太守何大人浸淫于官场这么多年,察颜观色何等厉害,一眼就看出沈良心中的犹豫不决,官场中历来讲究打一棒子哄一哄,使二分力得八分功。
当下神情就更加和蔼可亲了,他和气地说道:“年轻人经历的少,老夫好心提点你一点,别整天不知天高地厚,老夫提起此事是很有诚意的,下面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小子自己好自为之吧!若你也同样有诚意的话,务必在二个月内办妥家中所娶之妇人的归处,老夫嫡女只能做正妻,其它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就这样,你先回去吧!”
何太守大人说完,不待沈良有任何反应,果断地挥手招来下人:“来人,替老夫送客!”
沈良说起来也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后生,哪里遇到这种老道的官场高手,在何太守面前,他顶多算一只小小的初生牛犊而己,就这么被何太守何大人三绕二绕地,乖乖地脑子晕晕乎乎地又被请出了“问天楼”的园子门外。
在门外候着,正等得焦急的小厮沈文,见沈良出来了,忙迎上前去,见沈良面无喜色,忙收敛了嘴角的笑容。
他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沈良的脸色,见沈良脸色苍白,双目眼神涣散,额头一圈细细密密的冷汗,心中直呼要糟,虽然心中直犯嘀咕,却也不敢多嘴多舌地喧吵,只是轻手轻脚地跟在沈良的身后。
沈良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走着,脑子里混沌一片,趁这段路,对刚才在园子中发出的事细细地又想了一遍,实在是想不通,何家到底是看中了自己什么地方?
回到沈家之后,沈良日日夜夜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对于何太守的提议,他是心动的,哪个男儿不想出人头地,谁又不想娶得如花美娇娘,何况是何太守家的嫡女之贵,这是在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但是沈良此刻的心情,也是极为矛盾的,鱼和熊掌他都想要。
嫣儿毕竟是他自己再三求娶回来的,再怎么说也舍不得就这么放手,硬要说断就断的话,一是被人逼着做事没有面子,二是根本就不符合他沈良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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