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浣娘再次看到了小伍,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像一池湖水,摇曳在她的脑海中……
她突然从梦中惊醒,身旁的连枝在“哇哇”大哭,她起身抱起连枝,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背。
一个纸条从她和连枝的身体中间划落,浣娘捡起来,看到上面是一行扭曲的字体:
“妹妹,我去救小伍了,连枝就拜托给你照顾了。姐水心”
她就这样走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浣娘大梦初醒般地站起来,看着自己怀中嘤嘤的连枝,皱紧了眉头,她终于还是把连枝放下,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空气中还遗留着冬天的寒冷气氛,浣娘将连枝的小手放进温暖的被子中,亲了她一下,说道:“小连枝,小姨一定会把你爹娘救回来的,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哦!”
她找出柳承如留给她的手枪,紧紧握在了胸前。
孙将军府外,还是和一个月之前一样。
浣娘站在那里,总是不自觉地回忆起钱铭浑身是血被自己拖出这里时的情景,她颤抖了一下,眼神中暗藏杀机。
今天就算是她自己不能活着走出来,她也一定要护得小伍和水心周全,她还要亲手杀了孙将军,替碧儿和钱铭报仇。
府外并没有宪兵把守,浣娘很轻松地就走了进去。
寻找着,寻找着,一抹亮色从眼角划过。
浣娘怔了一下,向那里跑去。
水心一整个人护在小伍身前,她身后的小伍已经筋疲力尽,耷拉着脑袋,只有胸间一起一伏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浣娘把手枪从身后挪到眼前,两臂伸直,对准了毫不动容的孙将军。
经历了上次的刺杀失败,浣娘终于学会了握枪对准自己的敌人,上次握着枪的手还是颤抖着的,这一次这双手中满含着的是无畏的力量。
孙将军看到了浣娘,抬了一下眼皮,缓缓说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水心猛然间回头,冲着浣娘厉声喝斥着:“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啊!”
浣娘对着水心笑了下,转头对孙将军说:“把他们放了,我任你处置。”
“浣娘!”
“你当你的命就那么值钱吗?”话落,他快步走到水心身边,从腰间拿出手枪,枪口对准了水心的脑袋,“他们两个人你只能选择救一个,另一个——和你一起死。”
水心毫不畏惧,她的身子向小伍的身边挪了挪,对着浣娘说:“妹妹,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姐姐,听我的,好好地把小伍带回去——狗贼!把她们都放了,我愿意陪你两条人命!”
两条人命?
难道?
浣娘看到水心一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突然间明白了,她有了孩子,那个孩子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孩子有什么错?
“姐,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浣娘的大脑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握着手枪的双手也有些摇摆不定。
一阵头晕袭来,在这两个至亲的亲人面前,她不知道该如何做选择,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她宁愿出局的是自己。
或许她早就应该出局了,早就已经输了。
“想好了吗?”孙将军诡异地笑着。
浣娘定了定神,“放他们走,我任凭你处置。否则,我们就拼一个鱼死网破!”
“哟,好!好骨气!”孙将军带着点嘲讽意味地夸奖着。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好!我放他们走。”
“你说话算话。”
“当然。”
浣娘看他已经把枪放到了桌面上,自己也渐渐放松下来了警惕。
她和水心一起慌忙地把小伍从凳子上扶起来,他的身子还是温热的,还好,他还活着,浣娘松了一口气。
水心在搀扶小伍的时候,悄声对浣娘说:“妹妹,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他,还有我们的孩子,姐姐,姐姐只能先走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已经扑到了孙将军身上,他们两个几经撕扯,最终被一阵枪声盖住。
浣娘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出乎她的意料。
血迹慢慢蔓延到她的脚边,她回过神来时,水心和孙将军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她本能地向那张桌子看去,那把枪还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没有被移动,这枪是谁开的?
她回过头来,看到史家林站在自己的身后,枪口还冒着虚弱的白色烟雾。这烟雾带走了两个人的生命,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浣娘把小伍扶着坐下,一步步走到水心身侧,把她的身子翻过来。
她的身上虽然沾满了血迹,但脸还是干净的,惨白色的干净。
她睁开眼睛,对着浣娘笑了笑,说:“妹妹……对……对不起……”
“不!姐姐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呜呜……”
浣娘的眼泪不停地打在水心的脸上,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像是清晨怒放的昙花一样。
“忘……记仇恨……吧,妹妹……”她的手一点点想要触碰浣娘的泪眼,最后还是无力地重重砸在了浣娘的身上。
浣娘的眼泪肆意地流淌着,这一刻,她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内心了,她必须痛哭,必须流泪。
哭着哭着,一双手覆盖到了她的肩上。
“二妹。”
“滚!你给我滚!我不会杀了你的,我永远都不要看到你,你给我滚!”
史家林呆住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二妹!你忘了他之前是怎样欺负你,欺负我们家的吗?难道他不该死吗?”
浣娘站起来,“他是该死,水心呢?她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连一个无辜的人都不愿意放过?她还有孩子!”
“只有刚才是最好下手的时机,我也不想……”他说着低下了头。
“别在这里假模假样的了,鳄鱼的眼泪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你滚!否则我不知道我的忍耐还会坚持到什么时候。滚啊!”
史家林含着眼泪钝着头,“好,好,我走。二妹,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的。”
浣娘完全不理史家林,扶起小伍就离开了。
她出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水心,她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莲,在血色的河流中——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