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刘协始终心不在焉,到灵帝的寝宫时非但没有看见刘辩,还被拦在了外面。原来太医正在屋中会诊,一时半刻是完不了了,刘协只能回到长乐宫,一整日关在屋中注视着玉佩,然而却没有再看到其它任何奇怪的变化。
那天晚上,刘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高山顶端,俯视九州大地。耳边有浪涛拍岸的声音,俯身一看,山下已变成了一片大海。忽然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便从山顶上摔了下来。他在掉落中回头,却见山顶上有一个模糊影子。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海中央忽然出现了巨大的石头,白衣女子坐在上面,背对着他。
“你是谁?”刘协问道。女子回过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一时间风雷骤起,天地变色,刘协重重的摔在了山崖下,眼前的一起顿时裂成了碎片。
8
“疼......好疼......”刘协摸着磕在床沿的头,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做了一个梦。他唤了几声来人,四周却依旧是漆黑一片,美人回答。
刘协顿觉诧异,忽然背后有白光闪过,刘协回头发现发光的正是他放在床头的玉佩。想起今日白天的事,刘协便越发好奇,趴在床沿上看着。
忽然一阵白烟聪玉佩上升起,汇聚于上方,渐渐形成了一个旋转的白色烟球。
刘协吓了一跳,立刻躲到了桌子下面。
白球越来越大,最后差不多有一人来高。这时,白球中伸出一直手来,肤若凝脂,近似乎透明的白。白衣女子走出白球的瞬间,周围的烟雾也顿时消失。刘协注视着她,确定他就是自己在梦中看到的那个女子。明澈的眼睛,漆黑的眸子,眉心一点朱砂红痔,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她的目光落到刘协身上,不禁疑惑:“你是谁?”
刘协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女子打量了他片刻却摇了摇头:“不对,不是你。”
“什么不是?”刘协疑惑。女子回答,“你不是我的主人。”
这一次轮到刘协发问还是同样的问题:“你是谁?”
女子回答:“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从有意识开始,我便住在这玉中。或者用你们人类的说法,应该称呼我为玉灵。”
“那么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眼中迷惘更盛,摇摇头:“我没有名字。”她偷看了刘协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你帮我取一个吧。”
刘协点点头,立刻开始在肚子里收剐词语,片刻后道:“有了,你叫伏嘉吧。”
“伏嘉。”女子默念,一下子笑了起来,“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刘协问道:“你不问问这个名字是什么意识吗?还是你已经知道了?”
“我不问。”女子摇头,笑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名字,无论有什么含义,我都很喜欢。”然而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你不是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谁?”刘协问道,然而伏嘉却只是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名字,我该走了。”
“等,等等。”刘协想要抓住她,然而却抓到了一片虚空。伏嘉又重新化为一道白烟,注入了玉佩。白光闪现,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刘协甚至怀疑刚才见到的都是幻觉,自己仍在梦中。等待了许久也不再有动静,刘协却已然睡意全无。推开门,屋外却是空无一人。这倒是奇怪,寻常这里倒是站满了人,寸步不离的看守他。
刘协走了出去。今夜月光如水,清晰的照亮着汉宫的小径。
9
皇祖母的寝宫离刘协不远,刘协很快便来到了这里。屋中的灯还亮着,屋外也是人烟稀少。刘协透过窗子,看着屋中有两个人,一个是皇祖母,一个是嬷嬷。
太后靠在椅子上,拿着绢子不住抹泪。桂初站在她身边,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齐:“太后可要保重身体啊,切不可伤心过度。”太后眼泪更盛,“如何不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叫哀家如何不伤心?”桂初眉头紧锁,“太后要为三殿下着想啊。”太后这才止住了眼泪,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桂初点点头:“太后放心,宫中的人都去御前守着了,那糕点奴婢也已经派人给建章宫送去了。”
建章宫,那不是哥哥的寝宫吗?刘协嘟了嘟嘴,皇祖母真偏心,这么晚了还让人去给哥哥送点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好吃的。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这么做也是无奈,毕竟还是哀家的孙儿,刘氏的血脉。”桂初安慰道,“太后已是仁至义尽了,这么做也是为了三殿下啊。”太后似乎不放心,抚着胸口,“为何哀家总觉得心慌?桂初你帮哀家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地方?”桂初摇摇头,“太后尽管放心,等皇子辩吃下糕点后,即便何进手握兵权,也同样无能为力,皇位定会是三殿下莫属。”太后这才点了点头,眉头舒展。
刘协觉得无趣,从窗户上下来。心中念着皇祖母送给哥哥的糕点,没注意到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踢翻了一旁的花盆,发出一声脆响。
“谁?什么人在外面?”屋中的人顿时警觉。
刘协撒腿要跑,偏偏在这个时候衣服被一旁的树枝挂住。眼见着屋里人就要出来,刘协用力一挣,只听“嗤”的一声,才终于得以逃跑。
“什么人?站住!站住!”
身后呼声不断,刘协不敢回头,只是拼命的向前跑,直到身后的声音完全消失,这才停了下来,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回过头,确定没有人追来。刚才跑得太急,血气上冲,顿时有些晕眩,好在没多久便缓过劲来。
建章宫,糕点。刘协笑了笑,还从未在这么晚出来,真是有趣。这个时候去找哥哥,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刘协说走就走,朝着建章宫迈开了步子。
10
建章宫离长乐宫并不远,加上熟悉道路,很快便赶到了。只是与长乐宫不同,建章宫外却有人看守。好在刘协知道一条小路,很快就绕道了刘辩寝宫的窗下。
刘协刚想推门进去,却听见屋中有说话里,于是便趴在窗户上偷听。
屋中有三个人,除了刘辩和伺候他的太监外,还有一个宫女。宫中正喝着一杯茶,喝完后从随身的食盒取出一盘糕点,看上去十分好吃的样子。刘协知道皇祖母说的就是这个,心中一喜,立刻推门而出:“皇祖母真偏心,只给哥哥一个人送吃的。”说话间已窜到了桌旁,抢先拿起一块糕点就要吃下。
宫女大惊失色,情急之下打落了他的手。
糕点落地,刘协的手上已开始红肿,不禁恼怒:“你干什么?好大的胆子!”
宫女跪地:“殿下息怒!殿下还是快回去吧!这里不是殿下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我不能来?”刘协反问。宫女一时间语塞,面露难色,“殿下还是快回去吧,不然太后可又要罚殿下了。”刘协看着她,“你不告诉皇祖母她就不会知道,谁让皇祖母偏心的,我要留在这儿和哥哥一起吃糕点。”转头望向刘辩,“可以吗?”
刘辩神色复杂,片刻后道:“随便。”
刘协一喜,立刻对宫女说道:“你还不快回去,哥哥都同意了。”说完又要拿起一块糕点吃下。宫女一急,起身打翻了糕点。“你干什么!”刘协真的生气了。宫女脸上却只有焦急,“殿下快回去吧,快回去吧。”刘协“哼”了一声,不想再理她,“我偏不!”宫女说完便来拉他,刘协倔劲一犯,用力挣扎,“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刘辩在一旁看着,忽然笑了起来。这笑让宫女不寒而栗,愣在了那里。只听刘辩说道:“这样你就想走吗?”
宫女跪地:“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打翻太后给殿下的赏赐,奴婢这就回去领罚。”
“恐怕你现在还回不去。”
宫女一惊:“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刘辩也不再说话,而是打量着他,宫女忽然觉得有些昏沉,尝试着站起来却又坐了下去,身体的力气顿时被抽干。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中毒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刘辩,“怎么会?奴婢,奴婢......”
刘辩不答,拿起刚才她喝过的茶盏,手一松,“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宫女立刻明白过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怎么了?”刘协跑到宫女身边,推了推她,却发现她依旧一动不动。刘辩一笑,回答,“兴许太累睡着了。”刘协点了点头,也不怀疑。
刘辩身旁的太监忽然开口:“主子,一切果然都在您的意料之中。”刘辩笑而不语,太监又道,“只是三殿下要怎么办?”
刘辩看着他,若有所思:“这倒是个意外,也是个麻烦,不过也不打紧。”太监点头,刘辩注视着地上的宫女,又道,“立刻找人扮成她的样子,出宫将消息传给大将军,让他无需犹豫,立刻带兵入宫,迟则有变。”
“诺。”太监立刻退下。
刘协看他离开,忍不住问道:“哥哥,他要去哪里?”刘辩不答,而是道,“一会儿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如何?”刘协一听,忍不住欢呼,“真的吗?太好了!”刘辩微微一笑,“不过一会儿你可要看仔细了,这场戏或许一辈子也只能遇到一次。”
11
刘协第一次跟着哥哥上城楼,却不曾想过会看到满城军士。秘密的铠甲,城内城外的对峙。空气如同被凝固一般,一触即发。刘协有些害怕了,躲在刘辩的身后,弹出脑袋:“哥哥,他们要做什么?”
“别怕。”刘辩忽然将他从身后拉了出来,与自己并肩而立,“从今天以后天下便是我的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这句话看似说给刘协,但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刘辩低下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放心,你救过我,我不会杀你。”
“救过你?”刘协不明白。刘辩点点头:“就在刚才。”刘协依然不懂,刘辩也不再解释,注视着城楼下的铠甲,脸上有一丝兴奋:“我会中兴汉室,也会像高祖那样。”
少年的眼中有闪过一丝光芒,注视着繁星下的甲士。这一切,天下不过是手中的棋子。
东汉中平六年四月十一,灵帝驾崩。蹇硕董太后欲诛何进谋立皇子协,消息外露,进拥兵十万于宫门,与禁军对峙。后恐其锋芒,无奈改立皇子辩。四月十三,皇子辩即位,是为汉少帝,年十四。尊母何皇后为皇太后,临朝称制。大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封皇弟协为渤海王,时年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