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灾民们竟公然向官府请命,要求朝廷撤换侯文,这么一来无异于火上浇油。刘协有意在朝堂上提起此事,还征询了郭汜的意见。郭汜脸色铁青,冷冷道:“不过是些无知愚民,朝廷岂能让他们左右。”
刘协一笑,也不同他争辩,点头道:“爱卿说得有理,那便随他们去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等三日后便新帐旧账一起算,暂时还不急于一时。
第二日要天黑的时候,赫方将准备的情况同刘协简单的汇报了一遍。说到指证二人贪污谋反的人时,赫方道:“奴才本想要侯文身边的人,却不想他们的嘴巴都严得很,奴才威逼利诱好不容易才说通了一个,只是这样还不够,还需有人对付郭汜。奴才想来想去,既没有拿便只能找人冒充了。”
刘协惊讶不已;“冒充?如何冒充?倘若被发现了又该如何?”
赫方道:“陛下不用担心,侯文郭汜府中门客奴婢众多,恐怕很多人就连他们自己也并不熟悉。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了陛下一个机会。”
刘协点点头,却还是觉得有些冒险,毕竟是在朝堂上,要瞒过的还有满朝文武的眼睛。暗想看来此事当真不易,还未开始便已阻隔不断。也不知明日究竟会如何?想到这里,又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赫方见状,不禁问道:“陛下在忧心什么?陛下若悔了现在还来得及,奴才这就撤去所有部署,明日还是一切如常。”
“不。”刘协摇头,咬咬牙坚定了决心,“这种话切莫再说了,寡人已经决定了的事便不想再动摇。”赫方点头,却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奴才明白。明日还有凶险的一战等着陛下,陛下还是早些歇着吧。”
刘协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时辰寡人还睡不着。”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寡人让你去董承、伏完府中看看,怎么样?可有消息吗?他们是否真的病得很重。”
赫方摇头,刘协顿惊道:“怎么?他们没病?”赫方慌忙道,“不,事实上是奴才派去的人根本没有见到二位大人,府中的小厮说,二位大人尚在养病之中,因此拒不见客。奴才们不便暴露身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也只能回来了。”
刘协“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这么说他们二人一同病了,还一同闭门谢客,这么说来倒也奇怪了。”刘协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只是思来想去也不知这董承和伏完在搞什么鬼。想了想又问道,“可见他们出府了吗?”赫方回答,“奴才打听过了,二位大人自从病了就没离开过府门半步,私下里也没见过什么人。”
刘协更不明白,既然想不出结果,就索性不再想他。心想如真如自己所料董承和伏完有什么计划,那时机一到也一定会告诉自己。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倒不如再想想明日的事。
刘协坐在桌前发了会儿呆,依旧睡意全无,却也不能这么干坐着,于是让赫方将孙子兵法背写出来,自己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宫人抱上床,又是如何洗漱更衣,盖上了被子。
7
这一觉倒是睡得很熟,刘协醒来时已到了早朝的时间。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又简单的用过早膳后方才向朝堂赶去。奇怪的是,一大早便不见赫方的身影,想着今日的特殊,恐怕是去安排什么了,刘协也没有在意。等到了朝堂时,便见文武百官都侯在了台阶下。没过多久,宣旨太监一声大喊:“陛下有旨,宣百官入朝。”
刘协立刻坐直了身子,但见百官走上台阶,行至宫门前时由宫人伺候着脱靴,方才走入殿中。当然,李榷郭汜除外,二人径直走了进来,并排站在了最前面。
等到众人都进来,郭汜方道:“陛下,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刘协点头,却不见侯文,问道:“侯爱卿呢?怎不见他来上朝?”
郭汜道:“侯文他奉命赈灾,自然是尽心竭力,恐怕今日是来不了了,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刘协心中暗叫不好,若侯文没来岂不是坏了计划。于是道:“寡人这就下旨,召侯爱卿前来。”
郭汜生疑:“为何?今日所审不是刘艾贪污一时吗?”
刘协道:“此事同样也涉及到侯文,既是诬陷,那也算是个人证,倒不如让侯爱卿一并前来,寡人也好定罪。你说是不是?”
郭汜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就依陛下所言。”
刘协松了口气,好在郭汜没反对,也不耽搁,立刻让手下传召侯文,顺便将刘艾从狱中提出。
满朝寂然,就连李榷也沉默不语,等着看会发生什么。
刘协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立刻附耳,刘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赫方呢?”太监依低声回答,“奴才不知,赫公公今日一早便出宫了,至今还没有回来。”刘协眉头一皱,也不知这个赫方在搞什么鬼,偏偏在这时没了人影,难不成留下这个摊子让他一个人独拦吗?想来也是着急不已,又在宫人耳边低声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寻他,寻到了便立刻让他回宫,不得有误。”
“诺。”宫人领命退下。
刘协的目光这才又重新回到朝堂上,见朝臣们低头等候,郭汜却注意着他,眼中有一丝疑惑。刘协知道他是在猜想自己刚才同那太监说了什么,将头别过一旁,不再看他。
约莫半个时辰,刘艾被押上殿来,刘协见他披头散发,浑身衣衫破烂不堪,还带着血迹。不由得震惊,心中隐隐有怒气,转而望向郭汜,问道:“你对他用刑了?”
郭汜也不否认,不以为然道:“若要他招供,不用刑又怎么行?”
此话一出,满座朝臣皆是不敢多言。刘艾即便有罪,那也是朝廷命官,除了陛下之外无人有权利用刑审讯。郭汜如此,分明是僭越。然而大家只是心知肚明而已,保全自身要紧,因此也没有人会当众与之过不去。
刘协也是不语,吞下了这口气,如今赫方不知所踪,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忍耐。与受点皮肉之苦相比,保全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他问道:“不知爱卿可审出些什么?”
一提及此,郭汜便面有不悦:“这刘艾倒是个硬骨头,几乎把天牢中的酷刑尝了个遍,却依旧不肯招认。不过陛下放心,臣还有办法,毕竟是肉体凡胎,臣不信他还能熬得过几次。”
刘协不禁动容,他素知刘艾是一根直肠直通到底的人,但也终究是弱质文臣,却不曾想他竟能抗得过天牢的刑法。心中悠然而生一丝敬意,藏在袖袍中的手渐渐紧握成拳,暗自发誓,即便没有赫方,自己也一定要救他。
刘艾见了刘协,俯地痛苦:“罪臣刘艾,参见陛下。臣无能,有负陛下所托。”
几句话便道破了心酸,刘协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抬手让他先起来,复又问宫人:“侯爱卿呢?怎么还不见他来?”侯文的府邸离皇宫比天牢要近上许多,刘艾都来了,按理说侯文也应该来了。
宫人上前回答:“启禀陛下,奴才去了侯大人府中,只是府外聚集着饥民,根本不让奴才靠近。”
刘协默然,怎么把这一层望了。不过转念一想着也是个机会,望向郭汜,道:“爱卿以为如何?”郭汜明白他的意思,直接道,“臣立刻派兵,护送侯文入宫。”刘协点点头,“有爱卿出马,寡人就不必担心了。”他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冷冷一笑,如此一来郭汜便又要同饥民起冲突了。让郭汜尽失民心,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的了。
郭汜离开,朝堂上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借此空隙,刘协又附耳问一旁的太监:“怎么样?赫方找到了吗?”太监摇头,刘协愣了愣,挥了挥手让他退到一边。
看来是不能再指望别人了,侯文一旦带到,郭汜便会立刻让自己治了刘艾的罪,到时自己也再无理由可推脱。想那赫方做事向来稳妥,为何唯独今日,这样攸关的时候便见了踪影。仔细一想,刘协不免有些担心,莫不是出什么事了?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不过现在也不是担心赫方的时候,应该先想想郭汜回来后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刘协终于决定还是依照原计划进行,即便没有证人,但至少也先治侯文一个贪污之罪。想到这里,顿觉心下畅快了许多,只等着郭汜回来便可定案。
半个时辰后,郭汜终于带着侯文回来了。侯文虽衣着正解,但发冠有些歪了,申请也颇为狼狈,想必刚才从府中出来也是不易。
郭汜道:“二人都已带到,还请陛下如约定夺。”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变得稳定起来,忽然大喝一声:“侯文!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