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说刘艾贪污,可有什么证据?”刘协问道,话虽如此,可他已知道了结果。侯文郭汜既有意陷害,自然会将东西准备齐全。果然侯文带来了人证物证,刘协为了以防万一,还亲自问了一句话,发现其言语间并无破绽,才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只见侯文声泪俱下,一面大述冤情,一面说着自己对汉室的忠心。看他的模样倒是见者动容,刘协若不是先知道其中的诡计,也险些信以为真。
这时郭汜才开口:“陛下,如今已是证据确凿,还请陛下明察,治了李艾之罪以正朝纲。臣已代替陛下将李艾全家抓入天牢,静候陛下发落。”
刘协一惊,不禁怒上心头,这郭汜当真大胆。刘艾好歹是朝廷命官,竟敢越权拘押。
这时,李榷也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也觉得此事不宜再拖,陛下应当速速决断才是。”
现在就连李榷也开口了,刘协一时间难以抉择,但却又不得不决定,片刻后才道:“这件事......寡人觉得尚有疑问,还是留待明日......”
“不可!此等祸国殃民的贼子如何能纵容?”郭汜当即打断,果断道,“今日无论如何还请陛下处置了刘艾,以顺天命。”
刘协心底冷笑一声,“贼子”二字从郭汜口中说出,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既然如此,他索性豁出去了,道:“刘艾好歹是朝廷命官,怎可如此草率?何况就像爱卿说的,刘艾奉命追查灾粮一事也是证据确凿,爱卿以为寡人该如何处置?”
郭汜脸色一沉,道:“刘艾自身不正,他的话如何能信?他那些证据保不准是为了邀功在哪里弄来的,陛下切莫被小人蒙蔽,忠奸不分。”
刘协冷冷道:“多谢爱卿提醒,寡人还看得清谁是忠谁是奸。”
郭汜眉头一皱,到:“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那不成是在说臣吗?”
刘协一笑,直视他的目光:“寡人可没说,不过寡人倒是奇了,爱卿何以会如此认为?”
郭汜一时语塞,继而有些恼羞成怒:“事情便是如此,侯文是冤枉的,刘艾才是贪赃枉法之辈,应该处以极刑,灭族抄家。”
“好狠。”刘协心里暗道一句,郭汜越是这样便越说明他心虚。因此刘协并不让步,坚持道,“若要治刘艾的罪,寡人便要先问侯文之罪。寡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同样不会放过一个奸佞。”
郭汜脸色一变,还不等他开口,刘协又道:“爱卿若不放心,寡人可以再另派人调查,一个不行派两个,两个不行派三个,直到查出真相为止。”
郭汜也没想到陛下会反对至此,脸色也更加难看。望了李榷一眼,见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心想自己与李榷一同统领西凉军,今日可不能在朝堂上丢了这个脸,无论如何也非让陛下依了自己不可。想到这里,他右手已按上剑柄,冷冷道:“陛下执意如此,恐怕会尽失人心。臣再问陛下一次,今日是否要治刘艾之罪?”
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几个文官过来相劝。
“将军息怒。”
“将军不可啊。”
“有话好商量,将军切莫动气。”
......
“滚!”郭汜猛的拔剑,吓得群臣后退一步,“你们谁再敢过来,休怪我剑下无情。”郭汜很清楚,如今已不单单是一个侯文的问题,还涉及到他的尊严和今后在朝堂上的地位。
李榷见势不妙,这才劝道:“郭将军,朝堂之上不可无礼。”
郭汜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冰冷:“怎么?李将军也想同我作对吗?须知我们向来是一同抵御外敌,难道李将军想一改前例吗?”郭汜说完忽然偏转剑锋,指向李榷。他依然意识到,朝中文武包括陛下在内都不足为患,唯一值得他忌惮的便只有李榷一人而已。
事情转变突然,即便是刘协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他按兵不动,等待着看朝堂上的两虎相争,不光是他,其它大臣们也同样如此。
李榷先是一愣,继而惊讶、愤怒,质问道:“郭汜,你这是什么意思?”谁知郭汜竟反问,“你又是什么意思?”二人怒目相视,李榷也“唰”的一声拔出了长剑,毫不示弱的指了过去。
二人同为久经沙场的悍将,此刻剑拔弩张,打斗已然是一触即发。贾诩也知不好,面露惊慌,却也不敢太靠近,只是在一旁劝道:“二位将军这是做什么?二位将军可都是朝廷栋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又有谁来保护陛下的安危呢?”说完他望了刘协一眼。
刘协与之对视,看到他目光中的焦急,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自己出言劝。刘协本不喜欢贾诩,也打算着坐观两虎相争。然而这一次却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发懵,也许是由于周围的紧张气氛所致,身体竟不受控制的开口:“二位爱卿都是汉室支柱,如今各地诸侯虎视眈眈,二位爱卿又何苦在此与自己人过不去?”刘协此话一出便后悔了,暗想自己是怎么了,竟为李郭二人劝和。
贾诩面带感激,合手一拜:“陛下英明。”
刘协不想理他,重新看向李郭二人,盼望着他们被愤怒冲昏头脑,一时间听不进自己的话。
然而没过多久,李榷的剑便缓缓垂下了,长剑入鞘,却始终注视着郭汜。郭汜看着他,也同样收起了佩剑。
刘协见此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禁自责,看来这场争端是被自己给不幸劝住了。他鬼使神差的帮了贾诩一次,可惜却没人能帮得了自己。然而他刚一想到这里,贾诩的声音便又传入耳中:“陛下,郭将军,臣以为此事可不急于一时。不如先让刘艾收押,至于侯文嘛,因为罪名尚不能成立,还请陛下让他回府。”
刘协知道贾诩这话已是权宜之策,双方都做了让步。他点点头,自己本也想将此事拖下去,赫方说今日会有办法,虽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只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郭汜未必会同意。
果然,刘协见郭汜眉头紧皱,心里不禁开始紧张起来,也不知他是同意还是拒绝。片刻之后,郭汜才开口,道:“既然如此,便再宽限那刘艾三日。”他转而望向刘协,抱拳,“三日之后,还请陛下按律治罪。”
刘协送了口气,当即点头:“爱卿放心,三日后寡人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此事就此决定,刘协挥了挥手便叫退朝,自己走下台阶,走出朝堂。刚一出去,迎面便有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才觉后背凉得厉害,这才发现原来背心已被汗水浸湿。如今被风这么一吹,倒觉得有些晕眩,站不稳了。
“陛下。”一旁宫人见状立刻扶住了他。
刘协刚想说话却觉头晕得厉害,只能让宫人背着回宫。
经太医诊断是果断紧张,导致血气亏损,血脉不畅。只要好好休息,服几贴安神的汤药即可。好在并无什么大碍,刘协也算是送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只有三日,倘若在这紧要关头再生一场病,恐怕这刘艾就真的没救了。不过太医嘱咐,陛下先天体寒,气虚血虚,因此不宜多思,更不宜动怒。
赫方满口答应,送太医离开。
刘协无奈,如今这个时候不多思是不行了,也只能尽可能避免不要动怒,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病,也不用太过在意。
赫方回来时刘协已从榻上起来,既觉无恙,躺着也不舒服,何况刘协还有要事要做,见赫方回来,立刻追问:“你说的办法可想出来了?”
赫方点点头,反倒让刘协心生诧异,只听赫方道:“陛下还记得如何救的赵温吗?恐怕这一次还早用上同样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刘协面带疑惑,还不能完全明白。赫方又道,“奴才的办法就是让陛下放了侯文,甚至要派他继续去发放灾粮。”
刘协更是不解:“这是为何?况且自从调查侯文开始,寡人便已换了人手来发放灾粮。”
赫方道:“陛下试想,这灾粮对饥民可是救命的东西。侯文在时曾有过克扣之行,饥民们如何肯让他再任此位。到时一齐请愿,郭汜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断不敢触犯众怒。”
刘协恍然大悟,赞道:“对啊,当真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寡人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刘协转而望向赫方,正像夸赞几句,却见他低着头,神色微异,不禁暗生疑惑。想来这赫方一夜之间竟变聪明了,能想到这么个好办法。想到这里,刘协又问道,“那么刘艾呢?侯文的事是解决了,可是刘艾却被他们陷害,说到底都是寡人的错,是寡人准许他调查此事,不然也不会遭此横祸。”
赫方沉默了一下,道:“既是三日陛下便不用着急,可先安排了侯文,至于刘大人嘛,请容奴才再回去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