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宫的人很快回来了,脸色却有些难看,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禀太后,奴才们找到蹇硕了。”
“找到了,快把他抓起来,哀家要亲自审问。”太后说着,望了刘协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然而宫人却借着说道,“可是,他已经死了。”
“什么?”太后震惊,“怎么会死?”
宫人吓了一跳,立刻跪地不住磕头:“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奴才也不知道,奴才一进去就看到他倒在血泊中,胸口上还被人捅了一刀。”
“被人捅了一刀......”太后的目光立刻落在郭胜身上,看着他手中的短刀,问道,“哀家问你蹇硕是怎么死的?”郭胜不答,他很清楚不说是死,说了也同样是死。太后忽然一把夺过短刀,抵在他脖子上,“你不说信不信哀家杀了你?”郭胜忽然笑了起来,太后恼怒,刀锋又逼近了一分,“你以为哀家不敢吗?”郭胜笑声更盛,身子忽然前倾,撞倒了刀锋上,顿时毙命。太后吓了一跳,丢下刀退开几步,还好被宫人扶住。等她缓过神来,发现手上还沾着血,立刻在身旁宫人的衣服上抹干。
“太后,现在该怎么办?”宫人问道。
太后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原本有人来通报说今日在花园中见到蹇硕和刘协鬼鬼祟祟的,她便料到二人定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也就派人去监视蹇硕。果然天一黑蹇硕就偷偷摸摸的出来,还来了这荒废的翠微阁。她让宫人继续监视,果然没过多久刘协也来了。她立刻带着宫人赶来,原本以为可以抓个现行,谁知道事情竟会变成这样,突然多出一个郭胜不说,蹇硕还死了。而现在唯一知情的恐怕也只有刘协了。太后望向他,却恨得直咬牙,可惜他和那些奴才们不一样,不能严刑逼供。否则她想知道什么不行?
“把他带回去。”这是太后最后做出的决定,“让人去通知陛下,另外将今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陛下,让陛下自行定夺。”
“诺。”
很快有几个宫人围住了刘协,却也不敢拉他,只是试探着说道:“三殿下,跟奴婢走吧。”
刘协点点头,尝试着起身,却差点栽倒。好在这时两个宫人及时扶住了他,就这样将他带了回去。
11
刘协知道自己又闯祸了,看到走进屋中,看到他便皱起了眉头。
“皇儿来了?”太后开口,打断了他的目光。刘辩点点头,走到屋中坐了下来,只听太后又道,“皇儿在路上也应该听奴才们说了吧,哀家本不想这么晚打扰皇儿,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皇宫之中竟出了人命,哀家也不得不过问了。”
“儿臣明白。”刘辩微一颔首,转而问刘协,“寡人问你,究竟发生了何事?”
所有目光顿时集中在刘协身上,刘协感到有些不自在,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一遍。他话音一落,太后便立刻追问:“这么晚了你为何回去翠微阁?”
刘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父皇遗诏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却也一时间想不出理由。这时忽然有宫人通报,说长乐宫的人来了。刘协心中仿佛顿时有了依靠一般,回过头向门外望去,果然见到桂初快步走了进来,跪在屋中:“奴婢长乐宫掌事宫女拜见陛下,拜见太后。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能看住三殿下,还请陛下和太后责罚奴婢。”
太后冷“哼”一声:“你想护着他?别以为这样哀家就会相信,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定是有什么图谋,现在看来你这个奴婢也有份。”太后的语气顿时转厉,一拍桌子,“说!你们和蹇硕究竟有何勾当?是不是还余心不死想要谋害陛下?”
“太后冤枉!太后冤枉!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啊?殿下还不满十岁,又怎么会有僭越之心?”桂初不住磕头,手心却已渗出了汗珠。其实当她听到三殿下出事后就开始后悔,殿下还是个孩童,还不懂事情的厉害,自己更应该小心,将他看紧一些,否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太后岂肯放过,语气不善:“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哀家,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奴才借此兴风作浪。”太后望向刘辩,“皇儿,哀家早就说过藩王应提早送出宫去,你看看,这还没多久就闹出这么些事来。”
桂初一听,立刻磕头:“不关三殿下的事,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的疏忽。”事到如今她也不再顾虑,直言道,“太皇太后在时三殿下就时常跑出去,太皇太后临行前还特地嘱咐过奴婢要好好看着三殿下,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愿意受罚。”桂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宫中人都知道三殿下顽劣,此事说不好解释,其实也再好解释不过了。
太后还没开口,刘辩先点头道:“不错,寡人也有所耳闻。”转而对太后道,“母后,我看这件事都是小孩子一时贪玩,无意中撞见罢了,并没有母后想得那么严重。”
太后仍不放弃:“有宫人看到他和蹇硕鬼鬼祟祟的,这总是事实吧?”
刘辩沉默,看向刘协,似乎在等待着他解释。
而这时,桂初抢先开口:“这件事三殿下也告诉过奴婢,都是殿下贪玩,蹇硕见到了准备把殿下送回来,并非是鬼鬼祟祟。”
太后冷“哼”一声:“你是说哀家在无事生非了?”
“奴婢不敢。”桂初俯身在地,“奴婢知道是误会,还望太后能明察。”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桂初趴在地上,额头触及了冰冷的地面,却是冷汗不住。太后分明是想陷殿下于不义,她这说法已自觉牵强,也不知能否过得了这一关。
“母后。”刘辩忽然开口了,“寡人觉得这件事说不定是个误会,皇弟与寡人同为父皇之子,何况皇弟年幼,如何能害得了寡人?母后每日要陪寡人上朝已经十分操劳,也不知是哪个搬弄是非的奴才从中作梗,寡人定要好好的罚他。”
太后一时语塞,却也不甘心:“即便是误会,但也是这奴婢的失职,哀家也不得不罚了。还有他。”太后指向刘协,“既留在宫中自然也要懂规矩,倘若再给他闹个天翻地覆,整个皇宫岂不是不得安宁。”
刘辩点点头:“母后所言有理,这个奴婢就罚她三十板子吧,至于你......”刘辩看向刘协,沉默了一下,道,“就罚你禁足十日,没有寡人的允许你不得擅自外出。”
“多谢陛下。”桂初听完立刻磕头,心中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刘协却忽然站了起来:“不行!你们不能打嬷嬷!”
桂初又急又气,这样的惩罚已然是宽容,立刻将他拉了回来:“三殿下是奴婢不对,奴婢应该受罚,三殿下还不快谢恩。”刘协不肯。桂初望着他,眼里带着几分哀求,“殿下快啊,快谢恩啊。”
刘协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对着刘辩叩首谢恩:“臣弟谢恩。”
桂初这才松了口气,好在事情总算平息了。三十板子而已,虽不轻松,但也比最坏的打算要好上许多。
这件事就此平息,刘协在宫人的护送下回宫,桂初则要去掖领板子。分道时刘协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嬷嬷,都是我不好。”桂初微笑着摇头,“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应该好好看着三殿下。”刘协摇头,坚持道,“不,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是好奇也不会去那里。我答应了嬷嬷不去的,我不是个好孩子。”桂初语重心长,“殿下,您千万别这么想。奴婢挨几板子没什么,只是奴婢想让您知道,生在皇族,您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眼里。这宫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您,没有人会夸赞您做得做,可一旦您走错一步就会立刻有人出来指责您的不是。殿下,您若肯听奴婢的话,今后谨言慎行,那么奴婢这顿板子就没有白挨。”
刘协流着泪点头:“嬷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听话。”
“好孩子。”桂初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便要转身离开,然后刘协却依旧拉着她的袖子不妨,“嬷嬷,我要陪你一起去。祸是我闯的,我不能让嬷嬷一个人受罚。”
桂初一惊,两行泪顺着眼眶落下。她知道从说出这一番话开始,眼前的就再不是那个任性的孩子了。桂初拉着他的手,为他抹干脸上的泪水:“好,可是殿下只能在一旁看着,可不许阻拦,更不许哭鼻子。”
刘协也伸出手为她擦拭着泪水:“我不哭,我真的不哭。”
桂初微微一笑,拉着他向掖庭走去。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来,刘协开始明白了什么是责任,明白了自己的一个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开始学会谨慎,开始学会思虑。不过好在那一天,看着手掌般宽厚的板子落在嬷嬷身上时,他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