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七姨娘走了进来。
见到萧琳琅也在,她大吃一惊,飞快的看了二人一眼,小心翼翼的行了礼。萧太太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将璋哥儿的事情说了一说:“……当年璋哥儿被拐走,老爷又病着,可谓是兵荒马乱,不知费了多少人力,也没有找到个踪迹。我心里一直非常介怀,老爷去世的时候还念叨着这事,我就越加不是个滋味了。这么些年,找也找了,悬赏也赏了,就是没有起色。这事情也不好闹大,谁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几天有个老婆子在府外徘徊,被门房发现,报到了连妈妈跟前来。我这才知道那老婆子原来还带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就起了疑心,方才命人传进来看了一看,似乎和老爷有些相似,我心里也不大确定,特地让你们也来看看。”九分真话一分假话,不得不说,萧太太真真是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的不易,又点出了来龙去脉,叫人说不出半句不好来。
在她说前半段话时,七姨娘的神色十分黯淡,低垂着头,一片愁云惨淡。可等到整段话说完,七姨娘竟从椅子上跌了下来,瘫坐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敢置信:“璋哥儿找到了?”
萧太太就叹了口气:“只是有些相似,到底是不是,要见过方知。”说着,就示意紫荆将婆子领了进来。七姨娘已经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朝着门口张望。远远的便见到那老婆子牵着一个小男孩进了院子,七姨娘一颗心直跳到了嗓子眼,心里五味杂陈。一面害怕自己空欢喜一场,一面又担心那孩子不肯认自己,七上八下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萧琳琅却不敢做得太过,免得一般不小心又触动了萧太太的哪根逆鳞。
等到老婆子进门,萧琳琅就飞快的瞟了她身后的孩子几眼,头发有些发黄,袖子口已经褪色,衣裳也有些肥大,似乎是旁人家的孩子穿过的。萧琳琅心里止不住的发酸,却也不敢太过急切,七姨娘却已走了过去,牵住了那孩子的手,细细打量了起来。
那孩子下意识的便想甩开她的手,但见到满屋子的人,又强自忍了下去,不时就抬头仰面看着婆子,嘴唇都有些发白了。七姨娘打量了几眼,一把就将孩子抱入了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口里不住喊着:“璋哥儿,苦命的孩子……”又是高兴,又是心酸,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萧琳琅含笑看着这一幕,眼角微湿,忙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余光见萧太太淡然的端坐在一旁,忙上前拉住了七姨娘,“姨娘,你可认清楚了?当真是璋哥儿?”七姨娘哭了这一阵,已有些缓过劲来,想到这是在萧太太的正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生是好。璋哥儿稀里糊涂的被陌生人抱着哭了起来,有些愣愣的,盯着七姨娘看了好一会儿,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既然是璋哥儿,那自然是要接回来了。”萧太太轻声笑道,“这可真是沧海遗珠,如此一来,老爷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声音已有些哽咽。萧琳琅暗暗松了一口气,就拉着璋哥儿的小手,跪在了萧太太面前,“若不是母亲,璋哥儿断断没有今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做什么?”萧太太嗔道:“都是我的孩子,怎么这样生分起来!”说着,就命丫鬟去扶他们。璋哥儿呆呆的,不断扭过头去看那婆子。萧太太就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既然璋哥儿回来了,我看,不如就让七姨娘暂时带着熟悉熟悉好了,来日方长,以后的时候,以后再计较。”
七姨娘忙磕头道谢,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
萧太太端了茶,“孩子才回来,风尘仆仆的,也带他下去歇会。”萧琳琅忙和七姨娘一起告退,出了院子,见到璋哥儿满脸的陌生之色,暗自叹息,却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看着七姨娘牵着他离去,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太太,论亲疏,自然是二少爷和六小姐更亲一些,您这样……”“亲就是亲,疏就是疏。”萧太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她毕竟不是我所出,我正担心她进京以后,无所约束,现在多了个璋哥儿,无论怎样,总要为自己的胞弟谋一条出路吧?”
连妈妈恍然大悟,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何况萧太太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就释怀的笑了起来,“还是太太您高明,不过以七姨娘的性子,会将二少爷养成什么样,那也不好说……”
她们主仆二人说着璋哥儿,那边夏兰也和萧琳琅说着话:“听那老婆婆说,原先的人是打算将二少爷养到十二三岁,到时候送入小倌管里训练些日子,然后带到老爷跟前来的……”余下的话,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萧琳琅却很明白。
萧县令是何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璋哥儿若是落入小倌馆,以萧县令的花花肠子,再加上有心人的安排,说不定会做出父子人伦的惨剧来,到时候幕后黑手再跳出来揭穿璋哥儿的真实身份,以后江南十余年都不乏谈资了,萧家也别想再抬起头来做人!
萧琳琅气得浑身发抖。
这得多险恶的用心,才能将主意打到几个月的小婴儿身上,才能想出这么恶心的招数!
不得不说,当初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打的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主意。
“打听出来了是谁没有?”萧琳琅的脸色已变得冷峻起来。
夏兰神色瞬间一黯,喃喃道:“那老婆婆也不知道,当时只是有人给了她一笔银子,多的消息也打听不出来了。”萧县令到底得罪了哪些人?又有谁有这样的财力和耐心?又曾经发生过哪些纠葛?随着萧县令的离世,要查出这些,更是变得难上加难。
萧琳琅哀叹了一声,抵住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