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脸足可倾城。婉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该喜该忧。
这张脸比上一世更美,而美,对女人来说是未必全是福。如果梁婉卿依然活着,她如果不能嫁给赵一恒,这张脸带给她的也许会是灭顶之灾。
香冉自匣子里取了一支五瓣金镶玉梅花簪,插在婉卿发间笑道:“小姐真是美。”
婉卿淡淡地笑,将花取下来自己在匣子里翻找。也许是府里管事的还顾着梁府的脸面或者其他原因,前身虽然不受宠,但物质上还算是没有被委屈,满满当当几匣子首饰,式样也都是时下京城里最流行的。
香冉见婉卿不满意她给选的花,自妆台底下抽出一个浮雕檀木黑,打开,里面是各式玉钗。簪花会去的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姑娘,想必衣饰都是极好的,自个也没必要去摆什么阔气。捻起一枝白玉荷花步摇插在发上,又选了同款的钿子固住发髻,满意地点点头。
身边三一个大丫头,清荷是二姨娘给的,香冉是三姨娘给的,香秀则是老夫人给的,除了孙嬷嬷,她身边一等、二等的丫头可能都是这府里其他人的眼线。这些日子,她怕露出破绽一直任身边人摆弄,想借此看看身边这些人的脾性。
香冉算是懂得进退,虽然对她不忠,但也不落井下石。香秀面上还是恭敬的,不过不会为她出力,就像昨日婉丽的手打过来,香秀竟是听之任之,丝毫没有维护和帮助她的意思。清荷更是。。。。。。
婉卿将手里的胭脂盒子放在桌上,从铜镜里看着身后垂手而立的三个大丫头,这几个人留不得,又不能打发,还真是个大问题。
“小姐,时辰就快到了。”香秀见她盯着铜镜,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今儿,就让清荷跟着我吧。”婉卿盘衡了一下,今儿二姨娘女儿婉珍也是要去,也许带着清荷,会有意外的收获。
清荷自惜玉的事过后就被冷着,听到要的带她去,楞了个神后面露喜色,公主府谁不想去啊。
香冉,香秀疑惑地互看一眼,弯下腰替婉卿打理裙子。清荷上前将首饰匣子收起来,借着收拾的空挡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悄悄用手将留海用手抿了抿,才喜滋滋地退到一旁候着婉卿出门。
公主府门前已然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一色的青衣小厮候在大门边上等着给客人带路。婉卿下了车,抬起头静静打量公主府,高高的石阶之上一对造型奇特的石狮端立门旁,神态逼真,漆黑大门金漆兽面露齿衔环,黑底雕花匾额“公主府”三个描金大字熠熠生辉。自门向上望去,红墙碧瓦层台累榭端是富丽堂皇。
入了二门,小厮便告了退,又有婆子迎出来领着向前走。一路回廊曲折花木葱荣,一石一亭都极为讲究,帝王之女已是如此靡费,不知皇宫会是何等样子。
婉卿边走边想,父亲的冤仇只有皇帝才能给平反,虽是权臣之女,想见皇帝也是不大可能,也许通过公主才能见到皇上吧,而公主岂是那么容易攀到的。景岚府里谁会来?他是有几个未出嫁的妹妹,但她只知道名字没有见过人,这次花会应该能碰到,要怎么和她们走得近打听到景岚的消息呢?
“七妹妹想什么?不是在想一会如何夺魁吧?”身侧的婉珍侧着头看着她。
“这府里聚了京城所有名媛,我是有自知之明不去肖想不该想的事,姐姐是有把握做花魁吧。”婉卿忽略掉她眼中的讥讽,面色平常。
。
她对二姨娘没好感,对她的女儿也没好感,她只希望这些人不要过多打扰她,梁王,只是她走向景岚的一个新起点,她不想节外生枝与别人争什么,但也不会任人宰割。
“也是,妹妹就算夺了花魁也是没用的,赵家公子。。。。。。”
婉珍露出一丝得意,很轻很慢地说:“妹妹要抓紧了,你这样如果嫁不了赵公子,以后就怕只能给人做填房,幸亏嫡女不能做妾!”。
母亲算计了这样多年还是个妾,因为母亲是妾,她就只能顶着庶出的身份活着,从小到大,无论婉卿多不受宠,吃穿用度都强过她。真是恨不得秦氏早死,恨不得婉卿早死,可婉卿却越长越明丽,而她娘又要回来压着自己的娘亲了。如果不用维护大家闺秀这个虚名,她早就把这张魅惑众生的脸扯烂踩在脚底下。
可是,什么都不能做。她只是个庶女,庶女就意味着不能出错,出了错就会彻底的变成泥,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狠狠地刺婉卿一通,哪怕只是让婉卿心里不舒服,她心头也会快活一些。若能把这个哑巴被激怒,在公主府闹起来就好了。
“姐姐不必担心,就算是填房,好歹也是正室。姐姐是庶出,大家族肯定不会娶姐姐做正室,庶出的嘛,倒是可以做妾,姐姐如此聪慧,一定能得以后姐夫的宠爱。”婉卿眼中全是笑意。
“你。。。。。。”婉珍气地一时失语,欲伸手去抓婉卿,又想起这是公主府,把手垂下来,恨恨地盯着婉:“你用不着得意,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她胸有成竹地冷笑着,朝前追了两步跟上梁王妃。
婉卿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如此笃定她没好日子了,是又有什么花招吗?回眸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青荷,清荷正四处张望,一脸的艳羡,丝毫没有觉察婉卿冷冷的目光。
兜兜转转几重门过去,领路的婆子停了步,恭敬地行了礼,指了指前面的月牙门道:“夫人,小姐自往门内去,有管事的媳妇接应,奴婢是不能进去的。
郭嬷嬷取了荷包塞在婆子手里,婆子倒也大方,道了谢径自去了。
到底是公主府,等级职务分的细致严格,这样的府邸,想浑水摸鱼想必很难。婉卿暗想,对公主多了几分好奇,天家富贵的出身,又能够如此管制府邸,想必是位极认真严肃特别注重规矩的人。
“梁王妃,这边请。”一位二十七八的管事媳妇正候在门边,见梁王妃一行人过来,唇边泛起笑意。
“刚才公主还说梁王妃身体刚好,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引您到客房里先歇歇。”那媳妇说话速度很快,一双细长眼不住打量梁王妃身后的几位小姐。
“已经好了,不碍事,直接到花会就好。”梁王妃笑呵呵地道。
那媳妇走过来扶了梁王妃的手:“王妃金贵之人,自是有福的。今儿见您比上回见您还显的年轻呢。”
梁王妃摆摆手,听人奉承,总是心里舒坦:“老了,呵呵,倒是姚管事愈发干练了。”
媳妇抿嘴一笑:“后进现学,和王妃的郭嬷嬷比就差得多了。”
郭嬷嬷忙道:“哪里敢和姚妹妹比。”
婉卿见婉珍莲步轻移,婉芳唇畔恬淡笑意,都是大家闺秀做派,不禁笑了起来,这花会有多少这样两面不同的小姐呢。都羡慕豪门富贵,豪门里的人连真正的自己怕也找不到吧。
沿蜿蜒小径走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人工凿做的活水湖中浮着一片又一片的碧莲,偌大一个戏台立在天水之间,角檐处挂了成串的红灯笼,望去竟似书上写的仙境中神仙楼阁。连接戏台的阶梯自一侧向下,伸进湖中的龙船中,龙船尾处接了木头栈道,与石岸相连。
戏台前面,浮着二十几艘花船,船上早已摆了格式果盘,每艘船上都有两个粉衣小婢和一个掌船的婆子。湖岸上也摆了二十几张桌子,两旁粉衣小婢颔首而立,立的姿势整齐划一,神情也极为相近。
姚管事领了梁王妃往近湖水的地方边走边说:“王妃先在岸上略坐,等公主来了,在上花船。各府里的夫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您先和她们叙叙旧。一会有人来安置小姐们的位置”
“偏劳姚管事了,我家七姐。。。。。。”梁王妃有些为难地看了姚管事一眼。
姚管事身居公主府,哪家的事情都是知晓一二的,看看婉卿浑不介意的样子,暗道可惜。
“无妨,七小姐我自当安置的妥妥当当。”
郭嬷嬷递过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姚管事笑着接了,给王妃行了礼,匆匆而去。
梁王妃还未入座,便有人远远的走过来。
“师母身体可好了,请前几日才得了信说您身体不好,已经递了帖子想去看您,还没得回信就见面了。”四十多岁的贵妇,端庄地站在梁王妃面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她身后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也跟着行礼。
“大好了,你也不要记挂,你那府里事情也多,你要自己好好调理自己,别到老了,和我一般整日和药打交道。”梁王妃和蔼地看着面前的妇人,对婉卿等人道:“这是刘夫人,你们就唤她婶娘吧。”
婉卿行了礼,打量着对面两个女孩,稍大一些的皮肤净白,身段相貌平常,只是嫣然一笑时独有几分清雅淡然。稍小一点的,眼睛灵动,一看便是十分调皮的。
“涵雪、涵月”婉芳上去拉了她们的手:“知道你们就会来,我给涵雪带了上次说好的那款香。”
涵月眼睛转了转,笑嘻嘻地道:“怎就没有我的,姐姐偏心。”
婉芳捏了捏她的脸,挪揄道:“可着兵部尚书府里的好东西不都是你得去了,香也要和你姐姐争。”
婉卿见她们十分亲热,也不插话。这些人不知道前身认识不认识,不过看那两个小姐看她的眼神,即使认识,对前身也没有太多好感吧。
“七妹妹,你和涵雪也是见过的,怎不说话。”婉芳回过头对着婉卿说:“可是还记仇呢?”
婉卿暗自苦笑。怕什么来什么,她哪里知道梁婉卿与刘涵雪之间的往事。又不好不答话,只得走上前笑着比划道:“事情过去了,哪里有什么仇可记。见你们正说得热闹,想等等再说呢。”
婉卿一直是张扬跋扈的,怎么一下变得这样懂道理了,怪哉。涵雪充满疑惑地看了婉卿一眼。
“这位就是和我姐姐抢座位的那个婉卿姐姐吧?”涵月探究地看着婉卿,眼里露出几分惋惜:“婉卿姐姐很美,就像画上的仙女。婉卿姐姐,你以前不是会说话的吗?”
刘夫人尴尬地扯了她一把:“小女疏于管教,师母,七小姐多担待。”
“涵月赤子之心,很可爱。孩子的话,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梁王妃撇了婉卿一眼笑道。心头已升起一缕不快。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在琴上动些手脚,却被婉丽搅了局。今儿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打招呼,婉卿自来不出门,肯定有好事的刻意来看婉卿。想想婉卿有可能成为今天这些夫人们嘴里的谈资,她的不快又升了几分。
刘夫人自知女儿问了人家的痛处,见梁王妃和婉卿毫无芥蒂,更觉不好意思。忙转了话题:“今儿的比试,说宫里的娘娘们和几个公主也来看的。不知道是哪位会来?”
梁王妃想了想“皇后是不可能来的,大概是文妃吧,宫里除了皇后就是文妃最得圣上重视。公主是皇后的嫡女,旁人来说不过去,”
“也是。”刘夫人赞同地点点头,忽像想起什么似地说:“大将军府里夫人也来了,师母看见她了,四爷的事情只能是他家来办,师母要不要过去和她见面。”
婉卿听得“将军府”三个字身体紧绷,将军府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