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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求生之死

卫峥挣扎着爬起来,他的七窍流血,映入眼帘的一切已变为血红。他头痛欲裂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当一个人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念,他就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之前的所有人都是被迫进入这个密室,他们都不想死,可惜的是,求生之心虽然坚定但双方灵气强弱悬殊,因此被注入的灵气吞噬。”

“所以,要求生,先要求死。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奉献,成为外灵的容器,舍弃本我。”

卫峥无法判断自己的臆想是否正确,但既然左右是个死字,自己了断总好过被折磨至死,而且此时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只能赌一把了。

一口血又从他的嘴巴里涌出,卫峥跌倒在地上,他的脸半埋在沙子里,血浆渗入沙的缝隙,瞬间被吸干。卫峥艰难地聚集了身上最后的力气,他的心绞痛,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石壁忽远忽近。

“结束吧。”

他向着对面的石壁直冲而去。鲜血染红了石头,在火光下艳丽无比。

卫峥向后仰面跌去,他感到自己身在一片虚无,眼前的黑暗是如此安详,多么适合一场安宁的永眠。

世界归于一片寂静。

世界原是一片寂静。当它消亡,仍会是一片寂静。但中间充满了多少生命的多少历程呢,那是一幅多么繁盛多彩的长卷。一个人的一生,对他来说,有数不尽的喜怒哀乐,然而,即使他的一生再长,置于这幅长卷之中也只不过是个渺小的光点。

卫峥的一生还没有结束。

黑暗之中,他的身体慢慢发出柔和的光,那光越来越强,像浪涛般涌动着,这波浪越来越急,终于,如同烟花绽放在黑夜,光芒爆炸般怒放,五彩斑斓,充盈着整个密室,光芒涌入石壁的孔洞倒灌而出,固若金汤的石壁居然也在颤抖着晃动着,充斥着每个角落每个缝隙的黑暗就如被吞噬般瞬间无影无踪。这光是多么的绮丽绚烂,似乎天上所有的最美的霞光都被收集在此,而这幅年轻的身体就是那夺目的朝阳,当他从黑暗中走出,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的光芒!

卫峥缓缓睁开眼睛,他觉得身上无比轻盈舒畅,脑中一片澄澈。这是死了吧?果然只有死了才可以这么舒服。卫峥想着,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呛啷啷……呛啷……”

什么声音?卫峥睁开了眼睛,他点燃的火早已熄灭,但此时密室中却有微微的光亮。他慢慢地仰头看去,只见上方的黑暗中裂开了一道缝隙,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传了下来。

“我没死。有人打开了机关。”

“我没死!”他突然明白过来,心开始狂跳起来,这阵狂跳也似乎是身体在告诉他:“你没死,活得好好的呢。”

缝隙越开越大,上面一个人说道:“老八,这次该你下去了啊。”那个被叫做老八的人道:“上次是我下去的啊,这次该你了。”

先说话的人又道:“上次明明是我。你不记得了?上次那个人足足有二百斤,累得我胳膊疼了一天。”

老八迟疑道:“是吗,四哥你可别骗我,我记性不太好。”

四哥笑道:“我怎么会骗你?快点,快点。”

又是一阵金属的碰撞声。

卫峥偷偷摸了摸脸,摸到的都是凝住的血,他回忆自己先前的惨状,料想脸上一定很难看,于是放心地趴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

老八站上了一块石头圆盘,四哥扭动了一旁的机关。原来这个圆盘平常吊在密室上方的屋顶上,开启机关就会下降。卫峥听到的金属碰撞声就是吊在圆盘四周的铁链发出的。

石盘缓缓下沉,老八手里拿个火把,渐渐照亮了密室。

“啧啧,”石盘离迷室的地面还有几尺,老八就急不可耐地跳了下来,他用火把围着卫峥照了照,发出感叹声。

“兄弟啊,人生苦短,早登极乐啊。”老八对着眼前的“尸体”嘟囔了两句,连踢带拽地把卫峥扯上了石盘。卫峥只当自己死了,任由老八摆布。

老八自己也站上圆盘,使劲地摇动了几下铁链,粗着嗓子向上喊道:“四哥!四哥!”

石盘又开始缓缓向上升起。

“七窍流血,算你走运,还留个全尸。”四哥看看卫峥被血水涂满的脸说道,他丝毫不怀疑这是个死人。这时老八拿了麻袋过来,两人把卫峥塞了进去,卫峥这才敢睁开眼睛。

两个人抬着麻袋走了一段路,上了一层,过了几道石门,来到一个石室。这石室三面有墙,一面开口,阴风吹过,卫峥在麻袋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一,二,三!”随着两人的喊声麻袋被抛了起来,卫峥的身体在空中再次坠落,闷闷得砸了下去。

柳叶堡大厅。

两个人走进来向陆天弘和崔青行礼。

“怎么样?”陆天弘有些急切地问道。

“回大爷,……死了。”堂下是丢了卫峥的四哥和老八。

陆天弘心里一沉,又问道:“尸体呢?”

“尸体?”四哥一阵慌乱,突然记起下去之前陆天弘叮嘱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因为柳暮雨在的时候他们一直这么处理,一时间忘记了这茬儿。他“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小的该死!尸体丢到谷里了……”

“什么?!”陆天弘怒道,他一抬指头,那四哥就如同被重击到一般,后跌出去,撞到地上,嘴里呛出一大口血来。

“大……大、大爷!”老八看见陆天弘的手段,害怕得声音抖了起来,可是又担心四哥受伤,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小的知道有条小道可以通到万灵谷里,可以带大爷前去!”

这时崔青说道:“陆堂主,不如我和他一起去吧。”

陆天弘虽然知道卫峥死了有些不快,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可能,他虽然重情义,却也拿得起放得下,况且卫峥的来历尚不明朗,于是回答道:“崔叔心思缜密,你肯去那是最好。”

卫峥再一次醒来,挣开麻袋,四肢并用爬了出来。这时已是傍晚,昏暗的光线打到谷里,一片清冷。卫峥举目四望,随即目瞪口呆。

他的脚下堆满了尸体,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出去。里面有孩童、壮年、女人、老人,有的肢体残缺,有的眼窝中进进出出全是虫,有的露出骨头。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哇哇的怪叫声,卫峥循声望去,竟然是十数只硕大的乌鸦,正停在尸体上大快朵颐。

卫峥一阵恶心,几欲作呕,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向四周看去,看见远处有些树丛,在微光中黑压压一片,再远一点是陡峭的山崖。卫峥回头向上望去,看见上面有几个洞口,离地几丈有余,每个洞口下都有个尸体堆,想来自己就是被人从那些洞口里丢出来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向尸体堆外走去,准备先离开这片恶心的区域再作打算。这时候,乌鸦们叫的更响亮了,怪声在阴冷的山谷中回荡,卫峥不禁打了个哆嗦,回头向鸦群看去。那十几只乌鸦正扑棱着翅膀,冷冷地看着他,卫峥突然意识到不妙。果然,其中一只乌鸦大叫一声,鸦群扑腾腾飞上半空,向着他直冲而来!

卫峥也不管脚下是什么了,连滚带爬地向树林狂奔,这些乌鸦要吃了他!突然,他被一具尸体的胳膊绊倒了,摔在另一具尸体的胸膛上,正好和那人摔了个脸对脸。卫峥吓了个半死,急急忙忙爬起来继续逃。正在这时,一只格外壮硕的乌鸦已经赶上了他,两爪抓在他的肩膀上,一用力,扯下了一大片皮肉,卫峥痛得惨叫一声,扭身一拳向那丑陋的家伙狠狠挥去。然而此时又有两只乌鸦跟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乌鸦惯吃人肉的缘故,他们眼中的光芒也特别阴邪,简直就是天上的恶魔。

“哇!”

“哇!”

乌鸦怪叫着在卫峥的背上抓出数道血痕,卫峥强忍疼痛,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眼见马上就可以进入树林躲起来了,却感觉头皮一麻。

一只乌鸦落上了他的头顶。

卫峥顿时从头凉到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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