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陆蒹葭抬起头,那洛国上空的那个巨大无比的万字,变得更加雄伟巍峨,到了几乎叫人不敢直视的地步。
她用尽全力用双目看去,只看见那字是由无数道大小不一的气流组成的,似乎隐约那些气流映照下来,却是正好对着这京都中央的地方。
她再准备去看,却心里蓦然生出一丝难言的感应……似乎,似乎只要她再看下去,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一样。
她心里有了警觉,自然便收回了目光,却是波澜不惊的对在一旁守候的少年轻声说道:
“我们走罢。”
那少年点了点头,两个人一齐向京都走去。
……
京都这一日的戒备之严,几乎是已经做到了极致的。
虽然说大典的举行,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但是,一般平民,自然是没有观礼的资格的。此刻京都鱼龙混杂,人流来往密集,光是甄别出别有用心的人,就得费上好大一番功夫。那大典举办的如此隆重,既然是不可能容忍任何能够威胁到大典的事情发生了。
街道上人潮拥挤,陆蒹葭好不容易方才走到了皇城边。这里把守的自然更加严格,已经是不能够再前进半步。
赫连燃行看向陆蒹葭,她却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偏过头,轻声对赫连燃行说道:“等一会,我们静静看着就好了。什么也不必要做。”
赫连燃行点点了头,心里仍然存了疑惑,却看见陆蒹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金色令牌。然后她竟就那般神色如常的走了过去。
站在皇城门口守卫的,居然是那十将军中的一人,以他镇南将军手握百万之军的威势,此刻在此处看守皇城城门,足可见对于即将举行的大典,洛国的那位皇帝,重视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陆蒹葭仍是带着斗笠,走到那将军前自然便被一旁的兵卒所拦下。她亦不慌不乱,轻声说了几句,那小兵便目露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引了将军前来。
陆蒹葭看着那个英武不凡的男子,却没有半丝的胆怯之色。她平平静静的说道:
“不知道将军可识得此物?”
那将军却是没有开口,只是神色颇为凝重的将那个小巧的金色令牌接过,在手中缓缓的注入了气劲。那令牌看上去十分平凡,在被这男子注入气劲之后,竟是缓缓的透出一种光晕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令牌中流转一般。
那大将这方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不错,果真是十一皇子的破阵令。”
陆蒹葭却是没有接口,却是自袖间又取出了一枚小巧的令牌,与在那大将手中所拿的一般无二。那大将目光更加凝重了几分,接过来如法炮制了一般,看到这枚令牌也散发出了如同先前一般特殊的光晕,这才沉声道:
“持令可入!”
陆蒹葭没有迟疑,同赫连燃行一同,收了令牌。那士兵自然收缩队形,留出了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陆蒹葭波澜不惊的走了进去。
赫连燃行待到进入了皇城,这才看向了身边带着斗笠的女子。眉眼间有一丝浅淡的问询之色。
陆蒹葭神色平静的说道:
“我也不过是前几日方才知晓,原来似十一皇子这般的身份,是可以让身份不够参与大典的人,也进入观礼的。不过,以他几乎算得上是帝储的身份之显贵,也只能有三枚破阵令。我不过是与他做了小小的交易,从他手中拿了两枚罢了。”
赫连燃行自然不会多问她与这洛国的十一皇子做了什么交易。只是这里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气势压迫,却又总觉得朦朦胧胧,感觉不分明,要么是此地高手如云,要么就是有……到了极高深境界的高手。
而这洛国的皇城,却是两种情况,一定都是存在的。
他暗自调转自己的浑身气劲,隐而不发,直到自己处于最佳的状态方才停止。
皇城里,跟外间的喧嚣,却又有所不同。陆蒹葭认认真真的看过去,自入口处,便有歌女站在道旁翩翩起舞,姿态妍丽。歌台暖响,她们舞的柔美,舞的热烈,却是每一个都叫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阵仗,居然是一直要到皇宫正殿前的。
洛国国力昌盛,那最中央的宫殿,都是鎏了金的,在阳光下,闪烁出璀璨的光芒来。
陆蒹葭一步步的走,心中却微微有些茫然了:
她原先心里还是盼着这个世间,太平清明的,可是如今世间太平,她却觉得,又不是如她所想了。
她远远地看去,那大殿已经是人声鼎沸,身旁还不断有身着华服的人来来往往,谁也顾不得停下来。她穿着朴素的青衣,这偌大的场面里,再没有一个人似她这般朴素。
这般清清淡淡,便来参加大典。
想必洛国还是对于举办大典有着十足的把握的,原本皇宫正殿前,就空出了极大的一片,此时更是架起了九重的宫阙。那最高的一重台上,是无数金丝线绣成的帷幕,此刻层层叠叠的垂下来,将里面的情形遮的严严实实。
陆蒹葭寻了一个人少的角落。此刻人人往前,多是按照地位坐定。但她寻得地方实在是离得太远,连座位也没有摆设,连奴仆也走不到这里来。好在那九重高台架的那么高,即便她在这么远的地方,但是凝神用自己的双眸去看,还是能看的清楚的。
她坐在那里等。
人群熙攘,她知道今日不知这世上多少人物要到来,但是她心里却清明。她用尽心思,求得今日来的一个机会,只是为了,看那个男子一眼的。旁人在这世间如何的显赫声名,又与她何关呢。
这些日子她过的平静,但却只是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一般。她重生以来,这应是……与他第一次相见。
她默默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九重帷幕,眼眸里幽幽深深,却终归是清冷的很。
不知道,不知道等了多久。
赫连燃行原本打坐的姿态忽然停住,他抬头看天,眼眸之中满是震惊!天上那个悬挂了足足四十九日的那个巨大无比的法力凝成的“万”字,便在此刻,突然爆开!那磅礴的法力在天空中散开,化作了七彩的烟花!
“竟然以这种方式释放烟花……”陆蒹葭心里也很震惊,但她却根本来不及再多看上几眼,因为,她听见一个清疏无比的声音,清晰的向着四面八方传来。
“我洛国万年大典,始!”
九重帷幕缓缓的落下。
而那第九重的高台之上,只坐着一个男子。
他只坐在那里,一眼,便可叫天地颤抖!
他是洛国的帝,是唯一有资格傲视所有人的人!
他身上似乎有华光围绕,叫人看不分明。只要有人想要抬眼看他,便会被他身边围绕的华光所灼伤,双目瞬间失明!但是陆蒹葭却是深深喘了一口气。
她没有低头,而是直接抬头,直接向那洛国至高无上的皇帝看去。她双眼,在这一刻,居然有一种极其特殊的光芒,似是积聚了漫天的月光与星光。
她不躲不避,直接向那团光芒看去。
她看见了。
那端坐在九重台之上的,是一个眉目俊朗的中年男子。他无疑是俊朗的,他那最疼爱的十一皇子反而不大像他,但是洛无暇与他生的很像。他年轻时候,当也是那么风流的。
但他眼睛里,透出的光,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智慧!
那种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目光,叫人简直心里发寒。
而且……陆蒹葭总觉得,这位洛国地位最高的人,脸色却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她先前久病之体,对于这些,总是要比常人来的敏感的。她便觉得,洛帝的面色,实在是苍白的过分了,那简直可以算的上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惨白!
好像丧了生命力一般的颜色。
她心里蓦然一惊,觉得自己好似无意之间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当机立断,立刻收回目光,低下头,不敢再看。就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间,那洛国的帝,却似乎是不经意一般的,向这边看了一眼。
只差那一瞬间,她便会被发现。
这瞬间,自然是没有旁人注意的。
刚才出声的少年,却已经飞身而出,停留在半空之中,恰好是八层楼阁一般的高度,他眉眼妩媚妖娆,神色里却褪去了往日的清疏傲然,此刻变得肃穆无比。
不是白景止还有何人?
他在半空之中,身子却还能跪下。
“臣不辱使命,取回了祭天所用的头颅。”
九层宫阙的最上一层,那声音威严无比,带着一种天一般的威势。
“爱卿不必多礼。既然取回,祭天开始!”
;陆蒹葭这才注意道,在殿前的广场前,有一块地方,是用黑布蒙起的。随着洛国皇帝的诏令,那黑布被缓缓扯下,居然是无数堆在一起的头颅!
这般的血腥!这般的野蛮!
这居然是这传承万年号称最为文明不过的洛国的祭天之典?
但那半空之中的人已然动了。他眉眼里没有半丝烟火气,手中却是拿出了一把庞大无比的形状怪异的兵器。虽然他眉眼精致妖娆,却让人觉得他浑身杀气缭绕,简直如同刀山血海里的杀神一般。
然后……他举着这把看上便是大凶的兵器,在空中,连续划出了九道诡异无比的轨迹。这九道轨迹居然没有散去,反而在空中停留,合在了一起,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而底下的那些头颅之中,居然缓缓的散发出了血红色的气!这些气缓缓的升腾,凝结。而赫连燃行却已经忍不住内心的震惊,情不自禁的喊道:
“烛九阴,烛九阴之魂!居然是用烛九阴之魂祭天!”
陆蒹葭睁眼看去,却是发现,那些升腾起的血红色的雾气,缓缓的在空中形成了一只形态颇为狰狞的异蛇的模样。那些雾气化作了异蛇的模样之后,那异蛇突然开口,低沉一吼了一声!明明是没有任何声音的,陆蒹葭却觉得那吼声带着无尽的蛮荒之气,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响彻。何等不可一世!这异蛇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异兽!
但是白景止眉眼间却神色不变,他只是反手,又用手中那极凶之器,挥舞了整整九下。这九下一气呵成,在空中,凝成了这柄可怕兵器的虚影。
然后,他眉眼里的气势强盛的可怕。
他对准那空中异蛇的头颅,然后,只一刀,携着那空中的幻影,虚斩而下。
那空中异蛇的头颅,居然就被这道幻影,斩下,缓缓的消散与无形了。
而白景止,却是长笑。他在斩出那最后一道刀之后,便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神色如常,跪伏在地,唇角还带着嫣红的鲜血。
“臣不辱使命!完成祭天!”
随着他语声落下,整个天地之间,突然响彻了一声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