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晓,这遗迹的地下,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正坚定的走过那漫长的路径。
若是有大神通者凌空望去,这整个遗迹的形状,却正好构成了一只颇为灵动的麒麟之貌。而这少年和少女,正顺着这麒麟的脊背,向着更深处走去。
……
“这当真是入口?怎会如此的不加掩饰……”
云念闲站在山崖之下望去,只见得苍茫天空之下,云雾缭绕,他再看向那笔直陡峻的山崖,喃喃自语道,“这上古修士真是好大的凌天气魄……”
这不是别处,正是那曾经经过的断天崖啊。
正是因为这山崖太过高陡,而旁人到此处多将视线集中在了那不羁放纵之极的字体之上,所以一时之间竟是没有注意到,在这山崖之上不起眼的角落里,却有一个颇为幽深的山洞。
但即便是如此……将宝库入口如此随意的设置,实在是大胆之极。
苏念闲看着那入口,眼中神情也显得颇为凝重,他指端藏在袖中,不动声色的将一片貌似不起眼的菩提叶取出,朗声说道:
“云兄这便进去罢,这其中纵然危险……你我二人也还是能够坦然面对的。”
云经年眯着眼,神色也是豁然缓和,只是他手中的那一把从不离身的风流九美扇,此刻却是被他缓缓的展开了大半,那些声名传遍了整个世间的绝世女子都一一展现……却堪堪还剩最后一点,那最后一个女子仍是被他藏了起来。
苏念闲撇了一眼,心念微动,但却很快不再注意,暗自握紧了那一片菩提叶。
此二人修为都早已突破到了修元期,攀崖悬空都不在话下,很快便到了那处洞穴所在,这洞穴干净非常,透着一缕一缕昏暗的光线,内里却是极深,他们也不再说什么,直接便向里走去。
只走了一小会功夫,眼前的情景便慢慢的变了。
这洞穴内里的两边,居然都镶满了五彩的晶石,起初只是极快,到最后越来越多,几乎覆盖了一整片的山壁。
云经年不禁喊道:
“五行源石!居然有如此之多的五行源石!这如何可能!五行源石从来都是单独出现,连两种并存的情况都罕有听闻……”
他话还不曾说完,整个人突然诡异的扭转了身子,那一直握在他手中的风流九美扇直接便抬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然后空中突然冒出了一截剑尖,冒出点点灵性十足的寒光上下吞吐,正好与他的风流九美扇相击在一起,而相击之处与他的心脏相隔尚不足一寸。
“苏相这是何意?这些源石虽然世间罕有,但还不至于让你如此不顾盟约的出手!”
那青衫的男子却是迅速的抽回了剑,他的剑光犀利异常,角度刁钻的不可思议,他整个人却犹如闲庭漫步,打斗也显得怡然自得。
“五行源石不会,但若是……加上此物呢?”
云经年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却是在看见苏念闲指端一小块熠熠生光的宝石之时,突然呼喊出声:“居然是源灵!这里……居然有源灵!”
源灵虽和源石份属同源,但是一万个五行源矿,也未必会产生一块源灵。只要有了源灵,配合上源石,就可以改造出修炼的圣地,在有源灵的地方修炼,速度是原来的两倍还要多。
而对于一个皇朝而言,有源灵的意义,却是更为的重大啊……
云经年神色一变,看向苏念闲的眼神也变了。
“既然是此物……倒也难怪,既然苏念闲你不顾盟约,也不要怪我出手与你相争!”
他出手瞬间便凌冽了万分。
苏念闲神色间带着一丝与他面容绝对不相符的阴冷,冷漠的说道:
“这一条源石脉世间恐怕再难有了……你觉得我会放你回去告诉云家么?”
云经年眼神中也有了一丝凌冽,决绝的说道:“修为论高下!若是顾无阙在此,我恐怕生不出相争的念头,但是你苏念闲,我还敢斗一斗!”
苏念闲冷笑着,他那把软剑看似柔软,却是凌冽非常,有几次云经年明明只是被剑气触碰到了肌肤,却瞬间划开了一道道的血痕。云经年却也不顾伤势,几乎是以伤换伤拼命的打法,他能感觉到,苏念闲被自己敲击中的那十指中的三根,已然粉碎!
这几乎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云经年忘却了他来此的目的,忘记了他自己的身份,脑海之中渐渐只剩下了一个“杀”字……
杀灭眼前之人,杀灭一切……
……
苏念闲原本走在这条深邃道路之中走的从容,但是他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清冷之极的声音。
“好久不见。我原以为,你会念着昔日的情谊,去见上我一面的。”
这个清俊之极有着书生意气的男子楞了楞,却是一动不动了。
他心中分明这是幻境。菩提叶保住他的神志清明,只是他不曾料想……这幻境来的如此毫无征兆,他更不曾料想到,这引人纷纷相互残杀的幻境,出现在他面前之时,却是……她。
而他,明知道是幻境,明知道是虚幻的她……竟也无法熟视无睹。
他闭上眼,声音之中没有了他素来的清润,而是带着丝丝的苦涩。
“你这是何必。”
那声音清清冷冷,像是整个天穹飘满了雪花一般无二的清冷。
“你什么都清楚,你只是静静看着,冷眼旁观……”她似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丝毫责备之意,“可是这本就是你啊。我认识的你,本就当那般而已。”
苏念闲有些不敢睁开眼。
“我起初是将你当做过高山流水的知己的。苏念闲,你清润的像一朵寒冬腊月里的梅花,这不该是对男子的赞美,用在你身上我反倒觉得妥帖……你身上无处不清润温和,”那声音似乎是在回忆,带着淡淡的暖意和怀念,声音听起来舒服之极。“我们彻夜不眠在一起探讨三日三夜的那一场他大获全胜的战役,那时你我意见相左,你偏颇平和,我却想的是剑走偏锋的诡道奇兵,最后迫于无奈只能叫他来选,他那时选中了我的,你嘴上不说心中定也觉得不平罢。”
那声音暖的很。
“当初他受伤,我为了找父亲求药,在陆家宅院门口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大雨倾盆,你默不作声的为我撑伞,我从来没有忘过。那时你还是穿着青衫,显得清疏的很,只是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衣角,你说叫我放弃,你会另想他法,我抬头看你,我知晓你明白我的心意……我那时有多么笃定的爱他,你都是懂的。你是他此生唯一信任之人,我也是信你的。”
苏念闲闭着眼睛静静的听,却觉得心越来越痛,可那声音却一字一句深深的映在脑海里,叫他想不听也没有办法。
“我与你饮茶,谈论茶经;布局经纶亦是谈论欢喜。你虽对人温和,性子却是最冷不过,除了他……这世上再无一人可入你眼里。但是……我确确实实曾经以诚心相待,我对你,以朋友之义而论,从无愧。”
苏念闲的神情慢慢变成了一种感伤,他眼眸闭的极紧,却是终于问出了一句话。
“陆蒹葭……你可……你可恨过我?”
那声音清疏万分,仍然温暖,像是一场春雨里洗过的太阳。
“苏念闲……我会怪他,怨他,恨他。但是……我从来不曾怪过你啊。”
苏念闲听闻此言,浑身猛然颤抖着,几乎是在瞬间,便睁开了眼!
他突然间,突然间想再看那个女子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可是,他看见的,却只是一个渺然不可寻的慢慢消散的背影。
他闭着眼,喟叹一声,眼角,居然隐约闪烁泪光。
原来他终究还是有愧……
眼前的一切缓缓的消散了,他心头清明无比,但他却宁愿此刻不要这清明。他闭着眼缓缓的沉静着心绪,然后蓦然睁开眼,向前方看去,眼中又恢复那一种古井无波。
前面不远处便是云经年,但是此刻的云经年状态显然不同寻常,他双目赤红,挥舞着手中的风流九美扇,看其模样,似乎近似于癫魔。
苏念闲静静的看了,却是一眼不发,直接看准了时机,将手中的那一片菩提叶挥指一弹,直接弹到了云经年的天灵穴之上,那片枯黄的叶子却没有掉落,黏在上方,还突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过不了几瞬,云经年的动作便慢慢的停止了,他目色的赤红之色尽褪,然后他便直直的倒下去。
苏念闲却是不缓不急的就在他身边坐下,拿回了那一片菩提叶,闭目竟开始修炼起来。
……
陆蒹葭尚还不知道自己的幸运。
她所走的入口,与苏念闲和云经年所走的入口截然不同,但是她所走的入口之中,是没有幻境的!
唯有用杜鹃春心方才可以进入,那留下地图之人起初也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法子发现了这一条隐蔽之极的通道,但是他手中却是没有杜鹃春心,所以只能选择另外那一条无疑更加危险的路。
陆蒹葭此刻却是浑然不知,她在这里走着,赫连燃行虽是默不作声,但也走在她身后,他本是想帮她抱着那一把古琴,但是陆蒹葭却摇了摇头拒绝,只自己拿着,虽然这一路行来颇为麻烦,但她也没有放开之意。
赫连燃行虽然不知她是从何处得来的古琴,但看她颇为珍视,也就默然,只偶尔在路不好行走之时,方才接过。
他们便这般磕磕绊绊的行了一路,直到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之时,方才看见了前方柳暗花明,俨然又是一个颇为宽阔的大殿,却是在地底开凿出的。
他们一走进,便觉得眼前一片色彩闪耀,整个一间大殿,居然都堆满了各色的晶石熠熠生光,这大殿是在地底开凿而出,本该昏暗没有一丝光线,但却被这各色的晶石映的通明。
陆蒹葭虽然不识得,但是她看见身旁赫连燃行的神色,也知晓了这些大多不凡珍稀。
她眼神清明,轻声询问道:
“这些……里,有没有你需要的?拿走便是。”
赫连燃行走上前去,挑选了数十种晶石收了起来,他每种拿的也不怎么多,显然也未曾被这些晶石迷惑。
陆蒹葭微微一笑,抬手看向四周,神色却蓦然一变。
这大殿周围,居然有数十个洞口,通向不同的地方,叫人难以抉择。
她心念一动,却是想到了,这地下是一处极大的迷宫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