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呀,您老这一云游四方到时候我上哪找您去,”刘悠呵呵笑道,“要不您给我留本什么秘籍之类的东西?就当日后赐给徒儿的东西呗!”
老爷子一阵无语,看白痴似的盯着他道:“只听说过有拜师礼的,没见过问老师要东西的,还是连老师都没拜,你小子想什么呢?”
刘悠摸摸鼻尖,无奈道:“您也知道我这两下子三脚猫功夫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干掉了,到时候没人继承您衣钵多可惜啊您说是吧?”
“别想了,知道自己半桶水晃荡那就老老实实少找事别跟人动手,实在有仇有怨的过个三五年再说就是了,你还年轻,熬也能把人熬死了。”
把人熬死,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一顿饭吃吃喝喝谈谈就是近一个时辰,一大石锅的大骨汤将将被消灭的时候,下面炉子里的炭火也将近熄灭,这准师徒两个一看就是艰苦朴素的人,桌上四个菜愣是一点渣都没留下吃的那叫一个干净。
不过外面天冷,两人又让小二泡了一壶浓浓的茶上来解解油腻,左右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不担心没有位子,小二也就没有撵人的心思。
聊了这么久的武学,二人便换了其他的事物话题,只是都默契的没有询问彼此的家庭背景等情况。别人要说是一回事,自己去打听就又是一回事了,江湖中人最忌讳就是祸及妻儿,所以一般熟人之间也会刻意回避这些东西。
老爷子对刘悠的一些想法很是感兴趣,看似天马行空雁过无痕,却又能对应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中去,刘悠将其命名为哲学,又自嘲道哲学就是把人话说的不像人话,老爷子深以为然。
而他们左近也坐着几桌人,有两桌像是读书的士子,此时也正喝着茶说着或读书或为人的见解,虽然有些酸腐的儒生气味但也算是有思想了。
其中一人不知怎地提起了诗词,不过这也是读书人之间较量出名踩人的最常用招数可谓百试不爽。这些读书人中也不是没有家境富裕的,但若是在这场合拿银子这种阿堵物说事儿那便是落了下下乘,以后人家铁定都不带你玩儿的。
于是便有一人说道:“近日有一诗不知各位兄台可曾听说?”
众人笑道:“天下写诗人千千万,哪里都能知道!”
那人却摇头不赞同道:“那些算的什么诗,狗屁不通的玩意儿罢了!哪有北方有佳人来的孤绝脱俗!”
席间也有听说过的,便问道:“顾然兄说的可是那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那顾然拍案道:“不错不错,正是正是,原来你们也有听说!”
另桌却也有一人反驳道:“诗是不错,可未免也太白话了些,毫无渲染铺垫,算不得上乘之作。”
读书人都有股子执拗劲儿,顾然见自己所喜的诗作被人不屑,便有些不愉,道:“诗作自然是要看意境,其实堆砌辞藻就可以的?且看那绝世而独立一句便将北国苍莽雪肤冰姿盈盈独立之态描绘而出,读佳作如见佳人,还算不得好诗?莫不是黎子敬黎兄近日有佳作问世,也让诸位品评一番如何?”
叫黎子敬的被顾然的最后一句话给将了一军,脸色涨红道:“我辈读书人当以仕途百姓为重,作诗也当纵横捭阖心系黎民,又岂能在一个女人身上锱铢必较!”
顾然冷笑道:“黎兄还真是胸怀天下事啊,不知道夜夜在青楼女子肚皮上锱铢必较的时候是否也心系着天下黎民百姓呢?”
刘悠在一旁听着二人不知所谓的争论,心说好好的论诗怎么就变成揭短了,难不成还要上演全武行?那还真是一首诗引发的血案啊!
黎子敬听顾然这话都说了,气的一拍桌子,怒道:“你放屁!”
顾然仍是不咸不淡回到:“你有辱斯文。”
众人见状赶忙上前拉架,两个读书人在酒楼跟泼妇骂街似的闹腾起来的事到时候传出去在座的谁也没脸。好一番劝抚之下才各自落座,互相看不顺眼那是一定的了,怕是以后考取功名做了官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老爷子听着之乐,低声对刘悠笑道:“人家评你的诗你也不去给自己正个名?”
刘悠叹了一声,无奈道:“这诗我可只对您和您孙女说过,怎么就传出来了,要说当时有第八只耳朵我是不信的。”
老爷子打个哈哈尴尬道:“那诗不错,我只是有日喝酒时候念了一遍,谁知道被谁听去了……”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刘悠也没打算计较,想计较也没法计较不是,你能拿这老头儿怎样?
“这群人也真是闲的蛋疼,不在家好好温书跑出来扯这些有的没的……”
刘悠声音不大,却有耳尖的听到望向这边,见是一老一少两人,少年的一句话却是打翻了在座的一船人,便不乐意了。
“这位小兄弟不是读书人吧,这话可不大好听啊!”便有为自己打抱不平的。
刘悠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喝茶。
那人见刘悠露怯,接着道:“我等日后皆是要考功名之人,在此论文评事怎么算是扯有的没的,再说你那蛋疼二字实在是粗鄙至极,还是多多读些书吧!”
刘悠挑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问道:“我可没说你放屁。”
我没说你放屁,不代表你没放屁。而且此话正应了方才黎子敬那句被顾然评为有辱斯文的“你放屁”一句,便是没打算给这几个士子留脸面了。
黎子敬火起方消又被一个少年给连刺带讽一顿,蹭的就站起来挽着袖子骂道:“老子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么,什么时候乡下人也这么猖狂了?”
刘悠心想要是跟天都城比起来,你这小小的永乐县城比乡下还要不如呢,也不知道谁是乡下人哦……
黎子敬和顾然吵得时候有人拉,但此时却没人动手。大家都是县学的学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闹那么僵,但被一个乡下人骂道头上那就是这个圈子都被骂了,所以大家都保持着难得一致对外的精神,这事儿还真不怕,乡下少年还敢打人?
于是黎子敬几步走到刘悠这桌前,指着刘悠道:“你,给我起来!”
刘悠无辜的看着老爷子,老爷子却喝着茶看着窗外,小声咕哝道:“别动手……”
刘悠叹了口气,起身无力道:“放吧……”
放,还是不放?这是一个选择题,黎子敬同学呆愣了半晌,却无奈发现这个选择题他没法做……
君子嘛,动口不动手,但此时他是没法动口的,不然就坐实了放这个动作,于是只好动手。
老爷子不让刘悠动手,他便只能动脚。
但凡是正常人,手断然是没有脚长的,所以黎子敬没有打到刘悠,刘悠却踢到了黎子敬。刘悠本来是想直接轻轻一脚踢他小腹让他摔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就好,黎子敬却偏偏做了一个向上蹦跶的动作,跳的也不高,也就是离地三寸,于是那一脚的落点便成了脐下三寸的位置……
有句诗叫那啥来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恩,现在黎子敬的表情就还有点这么个味道……
场间一片寂静,微微的寒风透过窗檩的间隙吹过,带走一声蛋蛋碎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