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凉了,累了,倦了,胡梦蝶这才上床,进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自古同行是冤家,更何况还是吃年轻饭的,这一耽误就是一生,难免心生妒忌,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甚至暗下毒手。
黎明将至,秦淮河的灯火依旧通明,金陵的各条大街上,商店和小贩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这个时候,一架装饰奢华的八抬金轿沿着街道行走了一会儿,不偏不倚,正好停留在忘忧谷的大门口。
跟随的婆子掀开轿帘,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只红色绣鸳鸯戏水的鞋子,随后探出脸来,正是那天被端木三少爷端木宇带回府玩耍的柳依依。
“我们家少爷吩咐了,要刘姑娘回来之后就好好歇息,切莫去上台表演,累坏了身子,他会心疼的。不用担心吕先生那边,少爷会亲自说明情况。”
婆子扶着柳依依下了轿子,满脸笑意地嘱咐道。
“哎哟,亏得这小祖宗还知道让我歇息,知道心疼我,差点把我这身子给折腾零散喽,以后再这样,我可不轻饶他。”
柳依依翘着兰花指,在婆子脸前一扬,说完之后便转身进了忘忧谷。
“小姐,你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黄莺一大清早就在飞雪阁前徘徊,着急等着柳依依的归来,看到她的身影之后,连忙迎上来焦急地说道。
“哎呀,这一大清早的,就不好了不好了,晦气!有话好好说,天还塌了不成?”
柳依依脸上的倦意很浓,颇有些不愉悦地教训道。
黄莺听了哪里还敢再叫,只好跟在柳依依身后,伺候她脱了衣服,上了床,这才慢慢悠悠说道:“小姐,那胡梦蝶抢了你的风头,大家都说她成了忘忧谷额当家花旦。”
“什么?!”
听了之后,柳依依睡意全无,立马坐起来,一抹****也都暴露无遗,脸色阴晴不定,怒斥道,“死丫头,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难不成她胡梦蝶一个新人还能掀翻了这片天?”
“小姐刚不让说来着……”
黄莺支支吾吾,勉强算是为自己辩解了。
“睡觉,睡他娘个头!这端木宇害了老娘!”
柳依依连骂了几句,急急穿上衣服鞋子,头也不梳不扎,继续骂道,“走,去看看那死贱人!”
刘姑姑负责胡梦蝶的起居,也是尽心尽力,不过胡梦蝶更愿意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穿衣吃饭洗澡,事无巨细,都要人伺候着,这种清福她上辈子已经享够了,刘姑姑只好在门口候着。
“柳姑娘,胡姑娘正在……”
看到柳依依怒匆匆地往这边赶来,刘姑姑笑吟吟地解释道。
“滚开!管她在干什么,我这就要进去!”
柳依依一把推开刘姑姑,一脚踹开兰香阁的门,冲了进去,看到胡梦蝶之后,立即破口大骂,“贱人,你什么时候成了忘忧谷的当家花旦了?我告诉你,你生来是个贱胚子,再怎么也都是贱胚子,别以为长得好看点,狐狸精似得迷惑人,就嚣张得谁都不认识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泼妇骂街般的“破门而入”和“破口大骂”,早有心理准备的胡梦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面红耳赤的柳依依,淡淡地笑着,话也不说。
“笑什么,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今后你要是敢在咱们忘忧谷客人面前卖弄犯贱,看我不一刀刀划破你的脸皮,看你还有什么资格发骚!哼!”
柳依依仍然咄咄逼人,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言辞粗鲁,令人发指。
“柳姑娘此言差矣,梦蝶一没在忘忧谷舞台上卖弄犯贱勾引客人;二没说过要和你抢什么当家花旦的名头;这三来嘛,梦蝶本身就没有发骚的资格,也没有这心思。”
胡梦蝶娓娓道来,仿佛在自言自语,也丝毫没在乎柳依依的态度和神色。
“哼,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我柳依依才是这忘忧谷的当家花旦,你想都别想!你也知道,我和端木少爷的关系,端木家不是你这种低下的人能够攀上的!”
柳依依趾高气昂地宣布,依然成了端木家三少奶奶似的。
胡梦蝶看到门口出现的身影,嘴角一挑,说道:“柳姑娘,恕梦蝶多嘴,咱们忘忧谷是酒楼,不是青楼。”
柳依依大笑三声,说道:“青楼?哈哈哈,你这贱女人懂个狗屁!你以为身在酒楼,自己就很干净了?我告诉你!我说你是妓女,你就必须给我去接客!现在忘忧谷,我说的算!”
“哦,这忘忧谷什么时候由柳姑娘说的算了,我怎么不知道?”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之后,屋里顿时寂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来人是吕品,站在门口,捋着小胡须说道。
柳依依吓得差点一个趔趄倒了,亏得有黄莺在边上扶住,才没有倒下,不过刚才的嚣张劲儿消失的一干二净,面无血色,只是大口的喘息,不停地下咽唾液。
胡梦蝶朝着吕品微微鞠躬,轻声细语说道:“吕先生,惊扰到您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面对胡梦蝶的礼数,吕品报之以点头微笑,随后看向柳依依,声音不急不缓:“柳姑娘不必如此惊慌,庙小容不下大神,要告诉柳姑娘一个好消息:端木三少爷已经找人通知我,这个月底便会明媒正娶柳姑娘,吕某应该恭喜才是。”
柳依依听了这么个消息,那里还有什么惊慌,瞬间腰杆挺得笔直,笑靥如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胡梦蝶,转向吕品说道:“这事真是劳烦吕先生了,等我进了端木府,自然不忘吕先生大恩,以后会多多照顾忘忧谷的生意。至于黄莺,这丫头利索,吕先生不反对我把她带走吧?”
吕品甩了甩衣衫,轻轻一拍,转身之际,爽朗的声音说道:“忘忧谷的大门随时为柳姑娘敞开,置于照顾生意,吕某惊恐,带谁不带谁,也请自便。”
“对了,梦蝶以后是我们忘忧谷的人,谁要是和她做对,就是和吕某做对,希望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好自为之。”跨出门槛的同时,吕品还不忘再添了一句。
吕品身影消失之后,柳依依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说道:“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地位卑贱的商人,等我进了端木家的门,又岂会把你放在眼里?和她做对如何,和你作对又如何?”
胡梦蝶仍旧一副冰山脸,说道:“恭喜柳姑娘嫁入豪门,锦衣玉食,一生荣华。”
柳依依袖子在胡梦蝶脸上一甩,鄙夷地说道:“果然是贱胚子!”说完之后,领着黄莺长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