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全凭二哥周旋,林冲又欠了一次大恩。”林冲忠厚老实,最欠不得别人,偏偏一连欠了杜迁几次,心里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知道要不是杜迁凑巧和高俅是旧识,今天杜迁肯定提着高俅的脑袋来。要说兄弟二字,也就是这样了,林冲深感杜迁义气,心中立誓,这番情义,必定生死想报。
“自家兄弟老说客气话,嗯…外面也差不多了,三弟去把人接进来吧!”杜迁也不多话,前世尔虞我诈,现在交了三个义气兄弟,自然是分外珍惜。
鲁智深和武松连连点头,他二人也是重情重义之辈,这事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就是杜迁不做,他们两也会做。
却说高俅被林冲领进来,见屋里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和尚正喝酒,旁边一个头陀面壁打坐。高俅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见杜迁朝他使眼色,连忙拜倒在鲁智深面前。他早就听闻大相国寺有位神僧,就是赵佶也没有幸见过,今天时来运转,多亏杜迁引荐,才有机会。大喜之下,不顾三七二十一,低头就是三拜九叩的大礼,口里直称老师。
“老师!?洒家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你起来吧!”鲁智深也不管高俅,伸手把他拽起来,默念两句佛号之后,慧眼一睁,射出两道金光,手上灿灿佛光盖向高俅天灵。
高俅沐浴在佛光之下,只觉得浑身温暖,就像是连绵阴雨之后的第一缕阳光,暖烘烘的。疲惫的身体如同泡在温水中,滋养着每一寸身躯。只是高俅还没来及细细品味,鲁智深就收手了。
多年未愈暗疾也一扫而空,整个身体焕发着无限生机,高俅仿佛找回了十年前那种年轻活力,每一块肌肉都精力充沛。就连在官场打磨多年,宛若死灰的心也跟着重新跳动起来。
“老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高俅感觉身体上的变化,喜上眉梢,又对着鲁智深一拜再拜,这次鲁智深倒是没推脱,等他拜完了才说话。
“你这厮虽然品性不好,但也算知恩图报,善恶有报,今日就算是你善报。”
高俅一听鲁智深的话,立刻打蛇上棍,老师前,老师后,喊得鲁智深不甚其烦,最后收他做了记名弟子。鲁智深虽然没当真,但是高俅却恭恭敬敬行了拜师礼。杜迁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高俅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鲁智深这种滴水不进,软硬不吃的硬茬都被他烦的无可奈何,真是厉害。
“弟子虽鄙陋,但也听过老师大名。老师不是凡人,可否看看弟子……弟子有没有佛缘?”高俅咬了咬牙,世人都说神仙好,高俅也不例外。他为朝堂高官,知道的也比普通人多,神仙之事,并不是飘渺不可寻,比如眼前鲁智深,比如武松,比如杜迁都是神仙中人。高俅享尽了世间苦楚、荣华富贵,看到眼前三人,萌生了修行念头。
杜迁惊咦一声,高俅为当朝太尉,权势无两。天下人虽恨他当官不为民做主,但是又有几个不羡慕的。想不到他能看破红尘,舍弃一身荣华富贵。
“弟子虽位极人臣,享尽富贵,但弟子知道,这些都是眼前空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弟子所求乃是长生。”
鲁智深挑了挑眉,显然也没想到高俅能有这番觉悟,既然高俅有意,他也不好贸然拒绝。端着酒坛来回踱步,在高俅希冀的目光中,走进里屋拿了一本蓝面线装书。
“蝼蚁尚有向佛问道之心,洒家也不好拒绝你。只是修行难如登天,非大才不可为,这是佛家功夫,你先拿去练着,洒家看看你的资质。你若有资质,洒家到时收你做徒弟又何妨!”
高俅喜不自胜,颤巍巍接过书,谨慎小心的样子像是捧着无上珍宝,咽了口唾沫,缓缓翻开书页看了起来。杜迁好奇书里内容,凑过去看了两眼,顿时来了兴趣,书里大多是佛家经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功修炼之法。杜迁眼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金刚指、铁布衫、拈花指……
这是少林七十二绝技!好东西,贫道也找大哥要几门绝技来耍耍。
杜迁惊讶之余不禁疑惑,鲁智深给出的这些功夫强是强,但是高俅三十多岁人,早就过了习武最佳年龄,想要有成就无异痴人说梦。杜迁不知道鲁智深什么意思,但是心里却感慨当初自己也是求道不易,高俅若是拜不了鲁智深为师,那自己就教他两手。
高俅得了武功秘籍,欣喜交加,就站在原地看了起来。杜迁四人看了知道他心急,让主持领他出了菜园,而后坐在桌上,又是推杯换盏,只是这次喝的是上好贡酒,口留余香,滋味非凡。
“我观高俅于我佛门无缘,加之过了少年时,武道也学不好。况且他名声不佳,大哥许下收徒承诺,岂不是往自己身上揽麻烦?”武松不怎么喜欢高俅,他嫉恶如仇,即便前世记忆觉醒也一样,高俅这种贪官自然是看不上。
“四弟着象了,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有求佛之心,洒家怎可拦他。那些外功乃是考验,成与不成都要看他自己。”鲁智深不以为意,给高俅那些外功也算是磨练他,要是他学不了一二,鲁智深也好打发他。
“刚才那本书上的武学林冲也听过,难道大哥想让他修炼武功,以武入道?”林冲接过话茬,练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林冲对高俅没有多少信心。高俅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以武入道?这是什么道?”杜迁刚才听闻武道的时候就想问,在听林冲提起,更是疑惑。
“二哥不知?难道教导二哥武艺的师傅没说过?”林冲不解,像杜迁这种武艺高超,一定是拜了名师,怎么会没听过。
“说来不怕三位兄弟笑话,贫道还真没有师傅指点功夫。贫道还未学道时,一身粗浅武艺都是闭门造车,或者偷师学艺得来的,这以武入道还是第一次听说。”杜迁哪来的老师,这身功夫都是前世学的,的确没人指点。
林冲听了惊叹,说杜迁天赋惊人,自学尚能有如此成就,若是走了武道之路,定是惊才艳艳之辈。见杜迁还是不懂,就耐心解释起来。
修行之法,就是长生之路,自古就有。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修行天资,无数渴求长生之人都因先天不足,被拒之门外。但是即便如此,世人渴求长生之心却无法阻拦,无数经天纬地之才,一步步探寻,终于找到了武道这一条路。不同于道家炼神反虚,武道分为四重,炼皮、炼筋、炼骨、炼魂,其中佛道两家又各有不同。
画皮画骨难画魂,武修之路亦是如此,炼皮、炼筋、炼骨还好,苦修二三十年就能略有小成,若是天赋奇才,十年就能大成。但是这炼魂就不容易了,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秉自然之灵力,这条路堵死了何止千万人。
杜迁一听就知道了,武修所谓炼魂,就是道家的练气。世间修炼道路千千万,但都指向一个目标,那就是超凡脱俗,也就是道家的所谓的飞升。不论武修、道修还是佛修,修到最后都是褪去凡身,成仙作佛。
林冲走的就是武道之路,后来有鲁智深提点,武道虽难,但也算顺风顺水。武松本来也走的武道之路,不过现在恢复前世记忆,重归佛门。
鲁智深给高俅的佛门功夫不同于杜迁所学,道家武学讲究修身养性,万法自然。佛门功夫则在乎强健体魄,坚筋肉,却内邪。稍有资质都能小成,但若想大成,绝非一日之功,必须认真从事练习,不荒不怠。更有三要、五忌、七伤,想要由此入道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像那高俅,本来就过了黄金年龄,再修习这种功夫,想要大成,可以说是此生无望。
“万般皆是道,贫道孤陋寡闻了!”杜迁听了不断感慨,向道之心更浓。天资不足者尚且发奋习得武道,自己又怎么怠慢。
四人纷纷举杯,说着自己武功,嘴上虽然都谦虚,但是一个个瞪着眼,都不肯服气对方,加上酒精作怪,抄着兵器就到园子里比划起来。四人又都是好斗之辈,本来说好的切磋,最后演变成了全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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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过了月余。杜迁每日与鲁智深三人讨论武学,或是交谈修炼心得,当然大多是鲁智深和武松指点他和林冲,一来二去,修为也长进不少。林冲又和他同样都是用枪的行家,杜迁和他过招,武艺也越加成熟。
这日,林冲校场回来,给杜迁带了封请柬,说是高俅宴请他,务必到场。鲁智深和武松也人手一封,不过他两人显然不会去,杜迁看了看大红请帖,有人请客,他自然乐意,就和林冲两人一同去赴宴。
高俅宴请杜迁几人,自然不能寒酸,包了京师最好的一家……青楼。要说这家青楼乃是京师鼎鼎大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樊楼,在京师御街北端,文人骚客夜夜寻欢的极乐世界。据说,就连天子赵佶也曾微服私访过。
古时候的青楼并非现在那种藏污纳垢的粉红色店面,乃是作风严谨的艺术机构。来往都是达官贵人,大家欢坐一堂,吟诗赋乐,听听戏曲。其中女子全都善通音律,琴棋诗画样样精通,无一不是色艺俱佳。更有绝色无双者,不过这种女子千斤难得一见,许多才子挤破头都未曾见过花魁行首。当然若是你有本事得了,才气冲天,得了垂青,厢房一聚也不是不可能。
古时候青楼也分官家和私营,从林冲那,杜迁得知,樊楼不是官家办的,但是是谁的产业就不得而知了。这樊楼号称京师之最,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画舫四角宫灯高悬,余外都是轻纱遮蔽,四周女墙都以藤萝衍蔓,衬得那楼阁画舫如天上宫阙。园中一汪清池,笼着一轮明月,灯火之中泛出迷醉光华,假山怪石,奇花异草也是处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