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四日上午,八九时光景,荣哥和我跟着父亲到武昌去。我们大概准备回沪,要回沪先要乘粤汉铁路火车到广州,所以要到武昌粤汉铁路总站去问讯。
先在汉口的渡江码头处购了三张票,然后乘火轮渡江过去。轮船大小不亚于武安轮。数分钟后,到武昌码头了。码头极高,人又多,并且满布着抗战标语和漫画,“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一望之下,民族抗战的气势盛极了。
缓步上数十级石级,见那从江水中伸出的人造峭壁,雄伟得像堡垒。那上面便是久仰的黄鹤楼了。
我们到了马路上,便转右向黄鹤楼走去。踏上那高阔的石级,胸中充满了序严的感觉。到了那石级一半转弯的地方,有小型石塔一座,立于树丛之中,有些像北平北海的白塔,它的后面便是那浪涛滚滚的江水背景。我屡次请荣哥写生,但他拒绝了。
再向上去,石柱上有对联一副,刻着: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
这副对联很有气势。但“雾”怎么能扫开“憾”?恐怕只能增加“憾”吧。不过,单一个“云”字就不成节奏了。
进门过了一块半地,便是黄鹤楼了。可惜这黄鹤楼已不是古黄鹤楼,而是新建的不中不西的有些洋式的茶楼而已。到里面走一遭,也没有多大意义。
仍向前行进着,见到照相店很多,有古黄鹤楼的照片贴出来,比现在的雄壮得多。又见到若干军队在憩息。
再走过去,有一块地方放置着已倒塌的古黄鹤楼的塔顶,以为是古迹的陈列。
“我们大家都是同乡,不必客气!”
然后我们便回来了。
我们忙着将箱子等物件收拾好,预备明日一早起程。
大舅婆及“寄爹”等人正静待着到四川去的船票。
“寄爹”对母亲说:“你们到上海去,由我带钟到四川去吧!”
但母亲因为亲属远离,诸多不便,生活费手续又太麻烦。而最大的原因是我的读书问题,上海可入原校,便只得婉辞拒绝了。
晚饭后,抱宏到我们房间里来,说:“你们没有到过广东,广东人说话与我们大不同,所以应该有一些小小的准备才行。”
抱宏曾在广东当过几年大学教授,广东语当然是说得很流利了,我们不妨领教。
“你们下车可雇人力车到新亚酒店去。至于新亚酒店,广东人读为‘申倭走殿’,叫黄包车就这么叫法好了。到了旅店便可没有问题。”
抱宏说完便出去了。
睡觉之前,买了一张晚报。据载敌军在南海又积极活动,兵舰的调动极忙,横琴岛已被敌军占领,有犯粤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