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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半个月,突然一天早晨上班,周所长和教导员把史伟力叫到办公室,手里拿着张晚报,指着报纸上一篇文章说道:“你睁开狗眼看看你办的好事,人家被害人把咱派出所捅到报纸上了,说咱们派出所偏袒狗主,故意不好好解决问题,把事情推到法院。”史伟力感到非常委屈,说道:“这******是人话吗?我给他们解决问题他们不同意,非要上法院,那我有什么办法!我看那孩子挺可怜的,一心为他们争取更多的赔偿,我只是做个调解而已,人家老地主愿意给,又不是我逼他的。”“反正人家说咱不公平。哪有你这么解决问题的,三万块钱,谁给你的权力?”周所长对他嚷道,“还有,这个问题法院已经有说法了,只判了一千元的医疗赔偿损失。我就纳闷儿了,你这三万元的赔偿依据从哪来的,法律条文是你写出来的吗?”史伟力哑口无言:“嘿,我有心帮他们,这两口子也不能这么没良心呀!”周所长继续嚷道:“先别说别人有没有良心,你知道法院怎么嘲笑我们的吗?人家说了,你们公安局的警察怎么就这办案水平啊!有吃黑之嫌你知道吗?你听明白了吗?”“行行行,我听明白了!****!”史伟力边骂边捂着耳朵跑出办公室。 一出大门,正看见老地主和那小孩子的父母,他们双方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那两口子对他说:“史同志,我们想回这儿重新解决……”史伟力很不客气地对那夫妻说:“打住,没有后悔药,你们都已经签字画押了,没我屁事了,也没你们屁事了。你们接着找法院去吧!还有中法、高法,接着上诉去吧。”老地主在一旁说道:“那也没我事了吧?我走啦!”史伟力气呼呼地说道:“有你事,我们的事还没完呢,都是你惹的祸,那狗弄不回来,你就给我小心点,老实点!”老地主灰溜溜走掉了。的确老实了一阵,不再在家门口耀武扬威了。后来,经常和几个运煤大户躲在煤场里聚众赌博,以此打发歇工的时间。
史伟力得到情报,他们在煤场里设赌场,聚众赌博。史伟力心想,这正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连偷煤贼一锅端了。但史伟力的警力有限,不得不去求助于李仲平。
李仲平笑着说他:“你小子够鬼的啊,真会挖墙脚。”史伟力说:“这不都是你逼的吗?再说,我哪敢冒犯您老,呵呵!我这不叫挖墙脚,叫挖地道,呵呵,挖地道……”李仲平爽快地说:“好,如果今晚你的一箭双雕干成了,我也成全你,把我的秦琴线索材料都给你!”史伟力兴奋至极,说:“好哥们儿,一言为定!”煤场四周是两米多高的墙,只有一个大门是出入口,院子里是堆积如山的煤炭。要想端掉这个赌窝,只有智取。
天黑到半夜,他们到了煤场门外,大门用铁链子紧锁着,看门的老大爷熄灯睡觉了。从铁栅栏门往里望去,黑呼呼的煤山后面有几间平房里射出昏暗的灯光。他们看看表,已是凌晨2点多钟了。估计这时候偷煤的不来了,他们决定先抓赌博。
大门进不去,只好跳围墙进去行动。史伟力拦住他们,示意他自己先进去摸清情况。他小声说:“如果情况属实的话,给你们信号再抓。”李仲平点头同意,示意他要小心。史伟力爬到墙头跳进墙内,院子里一片黑呼呼的。他往院里走了十几步,突然,他听到煤山后面有连续的狗吠声,紧接着是急促的奔跑喘息声。史伟力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是老地主家那条恶狗,那条黑影子像一团旋风扑了过来。他浑身汗毛顿时紧张得竖了起来,他意识到,如果不及时躲闪的话,定被咬伤无疑。刹那间,史伟力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转身就往大门跑,快跑到大门时,他才反应过来,大门是锁着的。那条大恶狗已近在咫尺,他急转身围着煤山跑了一圈,那条狗的嘴巴几乎就在他的脚后跟紧紧地追着。史伟力向墙头奔去,纵身一跃双手攀到了墙头,两只脚迅速地蹬了两下,身子平趴在墙头上,只听身子底下的墙壁上“嗵”的一声撞击,那条大狼狗立起高大的身子探着脑袋,嘴巴离史伟力的身子只有一拳之遥,大狼狗冲着史伟力狂吼。史伟力这才看清是老地主家那条母狼狗,足有百来斤,他的后脊梁不禁冒出一股冷汗,真悬哪!
史伟力趴在墙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喘匀了气,冲着母狼狗说道:“甭跟我穷能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几间平房里的灯突然同时灭了,聚众赌博的人纷纷跑出平房,老地主扯着脖子狂喊:“谁呀?找死啊!”李仲平站在大门外朝里喊:“我们是警察,快把门打开。”老地主声音软了下来:“哟,是警察,有何公干?”李仲平说:“大检查!快把你的狗拴好,让看门老大爷开门,让我们进去。”从小平房里出来的几个黑影子又钻了回去,里面一阵忙活,李仲平警觉起来,示意大家掏家伙,他们悄悄“哗啦哗啦”地把枪上了膛,然后把枪捅进衣袋里,没露声色。看门老大爷从传达室出来,双手抖搂着钥匙和拴门的锁链,不一会儿门开了。老地主把狗牵住,史伟力跳出院外,和李仲平他们一起从大门进到院中。
史伟力突然朝小平房里喊:“都给我出来,今天是大清查,老地主,你把他们都叫出来。”老地主回头喊:“哥几个快出来吧,别给警察找麻烦!”史伟力对老地主说:“这是你养的狗?”“是。”“原来藏在这儿啦!知道不知道这里有规定不许养狗?”“知道,这不是为了看煤场嘛,净是偷煤的。”“你这里高墙深院的,用得着吗?”“……”“你马上给我处理掉,不然的话我要亲自动手啦。”“回头我们弄到别处不就得了嘛,何必那么急呢!”史伟力一本正经地说:“不行,我就要你现在决定,是你亲自动手呢还是我们动手?”他瞪着这条母狼狗,还有些心有余悸,心脏还在不停地扑腾。心想,妈的,今天老子不灭了你,老子姓你的姓!他和母狼狗对起了眼,他向母狼狗射出复仇的凶光。母狼狗似乎被史伟力的眼神吓住,昂头往老地主脸上瞅瞅,老地主从昏暗的门灯下看见史伟力那异样的表情,心理忐忑不安,有一种不祥之感。史伟力的眼睛还是盯着母狼狗的眼睛,母狼狗经不住他那豹眼凶光的威慑,起身往老地主裆下钻,一边钻还一边不时地歪着头往老地主腿上蹭,寻求保护。
三只几个月大的小狼狗跑过来,在史伟力的脚面上舔着。史伟力弯腰抓起一只问:“还有狗崽子?”他问的时候咬牙切齿。
“是,都是它下的。”老地主指了指母狼狗,马上告诉史伟力。
史伟力捏弄着小狗说:“行啊,多日不见,又多了几条祸害。这条母狗咬了不少人了,到了断的时候了,再不处理就反了它了,妈的!”老地主拱起双拳说:“看在它们还吃奶的分儿上饶过这一回吧,我们知错了还不行吗?”昏暗的院灯下,老地主双臂刺着扎眼的龙凤图案,昔日那张牙舞爪的威风一扫而光。
史伟力举起小狗崽说:“你看着办吧,不然我就成全这一窝狗啦!”小狗被他捏得“嗷嗷”直叫唤,他铁板着脸,那神情露着一派肃杀之气,他今天晚上就是要斩龙擒凤。
老地主急忙求饶道:“伯伯,爷爷……千万别摔啊!行行,我马上处理,来,哥几个帮帮忙,快把狗牵到树底下,拿根绳子提壶水来。”他知道史伟力说到做到。他向几个文身的赌友吆喝着。其他人一起动起手来,找绳子的找绳子,提水的提水,显得格外殷勤。他们在忙活的过程中,也悄悄地把赌具、牌桌和钱物收拾干净了。
这一切史伟力和李仲平都看在眼里,他们俩默契地微微点点头,心照不宣,没露声色。他们俩和大陈、小西、小贾站在一旁督战似的,表情严肃,看着他们忙乱的举动。
母狼狗似乎知道自己要上绞刑架,闪着哀怜的目光向老地主告别。他们很麻利,没费多少劲就把那条大狼狗吊在树上,一个赌友举起水壶往狗嘴里灌进几口凉水,不一会儿狗就被呛死了。
赌博活动也就此终止了。
虽然晚上的行动没有抓到偷煤贼,但也是一举两得,史伟力心理上得到了平衡。高兴地拍拍那位赌友的肩膀说:“行啊,有两下子啊,哪天跟你学学,真利索!”他把手中的小狗摔在地上,轻松地拍拍手,一扬手很潇洒地转身走了。其他人也跟着走出煤场。
老地主和那帮人像是默哀似的,站在那棵歪脖子树下,母狼狗的尸体静静地左右晃动着。
虽然今晚没逮着偷煤贼,但从那以后,狗咬人的诉状也没了。煤场还在,老板换了个山西人。老地主很少出现在宋安堂的地面上。
大陈和小西围着史伟力大惑不解地问道:“他们玩儿大赌怎么不抓呀?现场放水不说,您还跟条母狗较上了劲!”史伟力得意地跟身边的弟兄们说:“他们知法犯法,也能知错改错,这就是人和狗的区别,放水那是给他们点面子,这就是人道。人仗狗势,狗仗人势,是他们这帮流氓的本性,人道不走,走狗道,可恶至极。所以,当警察就得这样狠,对这种人不狠不行,看老地主在宋安堂的地面上以后还敢牛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