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妹妹们能不能与我说说?”古逸风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若施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立在身边,他一袭镶蓝浮云长衫,手握雕花骨扇,身上配一方黄玉龙纹玉配,更衬得主人清秀儒雅,仙姿灵骨。
“好久不见了,九妹妹,你还是一样冰雪可爱。”古逸风毫不吝啬地赞美道。若施抿了抿嘴唇:“一天不见,古公子您左右逢源的本事又见长了。”若岚提到古逸风又是娇羞又是内疚,若施觉得不太对劲,细问之下才知这位古公子刚给若岚灌了一大碗迷魂汤,若施心中生气,开口就言带指责。
古逸风也不恼,他选了个阴凉的角落坐下,径自拿了一枚葡萄,放到嘴里:“妹妹们享受得很呢。”若岚脸上闪过一抹羞涩,把盘子往古逸风那边推了推:“逸风哥哥,你尝尝,真的是很好吃,九儿准备的,这丫头啊,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的。”
“岚儿妹妹,我有些事想和九妹妹说清楚,不知你可否暂行回避?”古逸风转入正题,目光炯炯地盯着若岚。
若岚心里头一怔,他是想说什么?忽然,她想到了古逸风对她突然的亲近,还有那些温情脉脉的话,难不成逸风哥哥是想告诉九儿,他比较喜欢我么?若岚想到这里,脸上臊极了,同时又有些不安。倘若真是这样,自己不就抢了九儿的姻缘?
柳氏早对她说过,若施体弱多病,这样的女子想要找个好婆家并不容易,难得古家不嫌弃若施,那是若施天大的福气,以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两个女儿都有机会,柳氏权衡一番,还是偏向了小女儿。一来,古逸风本就喜欢若施;二来,若施的身子也真是个大问题,哪户人家挑媳妇不找健健康康的呢。对于柳氏的说辞,若岚虽然觉得她偏心若施,但也并非没有道理。自己做姐姐的,本就该照拂妹妹,她或许还能遇到好人家,可若施就不一定了。但是,若岚又想,全天下也只有一个古逸风啊。
带着这种乱糟糟的心情,若岚随水心出了凉亭。两人走远后,若施立即翻脸,她纤柔的小手轻轻一拉,整盘水果就拉回了自己身边。
“你不是说过不会招惹我们家的女孩,现在一次就招惹俩,不守信用!”
古逸风见若施板着圆圆的小脸,一副大人般的严肃状,甚是好笑。她的脸是娃娃脸,五官也像猫咪一般属于娇柔小巧型的,无论怎么皱眉都像个小包子,一点也看不出怒意,古逸风忍不住揉了揉她柔软的额发:“别生气,听我解释。”
其实梁智渊忽然约他去竹园温习,他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古逸风心思细密,内宅里算计来算计去的伎俩也了解得不少,他大概能猜到梁智渊是为了什么。说实话,对梁智渊兄妹,他是一点好感也无,不过是基于礼貌和智渊来往罢了。梁智渊和自己一样都是追名逐利之人,但这人却摆着架子撑着面子,既缺乏远见谋略也没有足够的胆识难成大器。观之此人,不能八面玲珑于人前也非真正清高耿直,古逸风估计梁智渊能混到梁大人那份上也就差不多了。他的胞妹若妍更是个蠢的,空有一副绝世姿容,可笑她以为自己会被她的美色所惑,几次三番接近自己。
古逸风想,他是爱美人不假,但他更讨厌笨的人。
“九妹妹,关于你六姐,我没想招惹她,是她自己不知自爱扑上来的,我不过顺着她的意把事情闹大些罢了。”古逸风噙着一抹惫懒的坏笑,轻轻抬起下巴。他在人前一直戴着面具,不过若施却是一个让他能放心摘下面具的人。
古逸风没见若施之前就对这个姑娘产生好奇了,听柳承义的描述,梁九姑娘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孩子,当然她绝不是老成稳重。九姑娘天性淡漠,于人前鲜少说话,她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最多的时候就是呆呆的像在神游。这种沉闷的性子很难讨人喜欢,毕竟,不管是谁都喜欢活泼又落落大方的少女。可是,柳承义却说,看起来像个小呆子的表妹却一针见血地揭露了于雪儿的阴谋。也是从那时候起,古逸风开始在心里描绘梁九姑娘的身影,一个安静又敏感的姑娘。
乍一见其人,果然如承义所说,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她竟能敏感地捕捉到自己的尴尬处境,足见心思之细腻。“幼子”二字出口,仿佛一把尖锐的匕首将自己的面具狠狠划碎,古逸风觉得让把她加入自己的计划应该会成功。深入接触之后他才发现这位姑娘其实口才不错,虽是九岁稚龄,分析事情却是有条不紊,头头是道。古逸风想,她太害羞了,羞于表现自己的才华,她整个人就如花苞一般,是个内秀的女子。他于是更有兴趣了。
古逸风想着想着,忍不住露出柔和的微笑,若施却朝他翻白眼:“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不怕若妍缠上你么?你是瓷器,她是缸瓦,她可不怕跟你硬碰硬,方才那一撞可有点破釜沉舟的意味。”
“怎么,你吃醋了?”古逸风靠近她,温热的鼻息弄得她脸上痒痒的,若施躲远了一点,恼怒地瞪他一眼:“我不是吃醋,别太自大了,古少爷。”天啊,为什么就没人发现他恶劣的本质呢,难道说古逸风只对着自己才这样?
“就算她是缸瓦也不会和我硬碰,因为六姑娘不是个自由的缸瓦,你以为你爹爹会允许她闹大吗?梁大人可是很爱惜名声的,以他的为人只会想把事情压下来,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找我谈条件。”古逸风戏谑道:“这件事对你我都是好事呢。九姑娘,你想想,你姐姐的闺誉坏了,你爹就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说话,到时候我想和你分道扬镳岂非方便许多?对我来说,可以轻松踢开一颗没了用处的棋子,对你来说,少了一个心口不一的未婚夫,何乐而不为?”
若施闻言,张大了嘴巴,这人还可以更无耻一些么,什么事情都先想到自己的利益。“看来七王府的郡主真是美若天仙了,所以你才这般早早筹谋着想要娶她。”
“小郡主是不是美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父亲是深受皇恩,手握兵权的皇子。”古逸风半真半假道:“九妹妹,你也是个美人,而且很合我的心意,我想我应该喜欢你,如果我们相处下去,我肯定会更加喜欢你。”
若施转过头去:“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古逸风面上变得严肃,眼神深邃如夜空,带着些许深情:“不管你如何想,我现在说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我,古逸风真的为梁若施心动。”见若施面上讶异,古逸风继续道:“不过,这种心动微乎其微,大概过上一段时间,我就不记得了。你尽管放心,这种无聊的小事绝不会阻挡我的前程。梁九姑娘,你该知道人生在世就是追名逐利。”
他从小就优秀,因为年纪最小,又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呵护的那个。直到有一天,他偷听到亲友家的女孩们偷偷说,古家三个儿子就属他最娇生惯养,一起作伴玩耍也就罢了,却是最不能嫁的那一个。十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清楚地把爱慕与婚姻分开了,而那时的古逸风还是个无忧无虑的豪门公子。
那刻起,古逸风便立志要比哥哥们更优秀,干出一份名堂来。他为人聪慧,读书习文一点就通,父母从最初的惊喜过后便转为了深深的忧虑,幼子压过长子,这可不是家族之福啊。
古逸风冷冷一笑,他才不做胸无大志,只承欢膝下的无能之子,他古逸风,天纵才华,注定要成为古家最耀眼的那个人,就像他的大伯父宁远公一样。为了这个宏图大志,其余的一切他都无心驻足。
“就算你追求富贵荣华,可是为什么要把七姐姐拖下水呢,她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你误会了,第一,我不是追求荣华富贵而是想名扬天下;第二,七姑娘性子率真,对我又情有独钟,我确实欣赏她的为人。”古逸风回答:“如果叫她误会了,那真不是我的本意,麻烦九儿妹妹替我说明一下,免得叫岚儿妹妹伤心了。”
若施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你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们姐妹起了些矛盾,还叫我这样对她说,若岚姐姐准以为我破坏了她的恋情。古逸风,你打算陷害我吗?”
“九儿妹妹何出此言,就算我利用了你也不必把我想的那样不堪吧。”
好吧,他承认,因为自己对若施心动,可这姑娘却一副嫌恶的模样,损了他的颜面,伤了他的心,这就算是对他小小的报复吧,古逸风邪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