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最后临分别时,那汉子还向宁采臣透露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那匪首很是急切向他们打听,在他们后头是否还有其他商队马上要过来。当他们告诉他说由于沙尘暴,十天之内不会再有商队过来时,他显得很是失望。然后像是失魂落魄似的,招呼都忘了打,就见那人一咬牙,骑马向北而去。
这个汉子的话,宁采臣听了,高兴异常。宁煦还不明所以,就问他。宁采臣这才说道:“往北除了沙漠,就是沿黄河的官道。而官道沿途只有零星的几个县镇,突然来个人,自然会引起当地住户的关注,等于自投罗网。”
宁采臣的一番话,让云里雾里的宁煦才有了模糊印象。宁煦对这时的地理还没有概念,听宁采臣这般解释,才知道,虽然此地天空地阔的,但那匪首已经是无路可逃。
不对,虽有路,但诸条路都是通向地狱,除了生死未明的一条向北险途。那匪首已经是穷途末路,别无选择。所以他只能是一路向北,要嘛进入蒙古,要嘛就会被沿途的官兵抓获。
可是一路向北,他的干粮又所剩不多。宁采臣望了望四周,除了浩瀚的沙漠,苍凉的古道,还是茫茫黄沙,没有一丝生机的天地。突然生了恻隐之心,觉得他这一路也够可怜的。宁煦提醒他:这是老天有眼,多行不义必自毙。
最后,这个商队见宁采臣有多余的马匹,就希望宁采臣能将多余的马匹卖给他们。因为在沙尘暴经过时,损失了好几匹马,这才使他们的行程慢了下来。
宁采臣本就有此打算,正愁着马匹太多,太过招摇。见这汉子想要,又为人和善,只与沈柔儿一人多备匹马,将多出的马匹便宜地卖给了这个商队。
那汉子与那商队还连连称谢,互报了名号。知道这汉子叫胡大智,他们这一队也都是南朝人,都是往返西域与南朝的商旅。在西域交换了不少的货物,正要前往兴庆府,再采办些这夏国风物,就要回南。
见宁采臣与沈柔儿也是南朝人,自然又亲近了不少。又听宁采臣说不久也将要去往临安府,他们热情相邀,说是在临安府也有他们的商号,要是到了临安,一定要到他们那走走,宁采臣连说一定。
宁采臣将那商贾的话向沈柔儿转述,并将刚刚说与宁煦的话又说给沈柔儿听,沈柔儿听了也很高兴。可是,当听到那匪首恶人告恶状,竟谎说自己遇匪时,沈柔儿咬牙切齿,气得不行。
宁采臣只得劝解道:“恶人多行不义,自有恶人磨。”
希望就在眼前,人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相反,好像也会成立。这样,他们又急急地上路了。希望能够赶在那个匪首进入蒙古之前,截住他。
幸而那匪首只有一匹马,现已入秋,北地草料更少。这样,会大大拖慢他的速度。如此,在夏国境内截住他的可能又高了不少。
当宁采臣与沈柔儿远远地绕过右厢朝顺军司,行至夏国北部沙漠后,向北望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黑点在沙漠的深处,缓慢地向前移动着。
宁采臣与沈柔儿见了,都心中大喜。沈柔儿忍不住合掌说道:“爹娘在天有灵,保佑宁大哥速速将此贼匪除去,也可救得更多人的性命。”
宁采臣听在耳里,感觉像是将终身托付于己,在征得她父母的同意。宁煦听了却是高兴得很,只说宁采臣虚伪。宁采臣不理他,现在他唯一的心思就是赶紧追上那匪首,好赶去临安府。
那在前头远远地走着匪首,还不知道后面的追兵正在紧赶慢追着向他靠近。摇摇晃晃,漫不经心地走着。他忍饥挨饿,天气又冷,嘴唇干裂。
幸好在进沙漠前,遇上了一队过路的游客,这才用高价买了些干粮饮水。可惜也没有多少,他们都是随走随买,并没有要长途跋涉准备远游的打算。所备干粮等不过仅仅够一餐之用,所以远远不能满足他的正常需求。
这边宁采臣与沈柔儿不敢走得太快,怕惊到马儿,引起响动,让那匪首提前知晓。
宁采臣心理筹划着,准备趁晚上天寒地冻,那匪首精神麻木时,加快进程赶上去。故此现在就在马上养精蓄锐起来,只叫沈柔儿盯着那匪首慢慢跟进。
谁知,行了有个把时辰,等那匪首爬上一处沙丘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对死亡的恐惧瞬间占满了他的大脑,他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忘了饥饿,忘了口渴。猛拍马背,催逼着马儿艰难地跑动进来。
沈柔儿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叫醒宁采臣。宁采臣醒来时,那匪首已经消失在沙丘后面。宁采臣一听沈柔儿叫唤说那匪首跑了,两腿一蹬,双腿用力夹紧马腹,黑雕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去。
沈柔儿连忙也攥紧马缰,伏低身子,拍了拍白鸽,也在后头紧紧地跟着。待沈柔儿赶到那沙丘时,见自己与宁采臣离了有几十米,也不顾难受劳累,加紧跟了上去。
可是那匪首知道要是这次被追上命就没了,就不断地催逼着胯下的马匹。这样两匹马之间的距离缩小得很慢,远远望去像是没有变化。
就这样三个人,五匹马,在紧张的你追我赶中,迎来了皎洁如雪的月光。洒在沙地上,就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水银,使得这夜像是越来越冷了起来。
宁采臣他们不好受,前边之人更不用说了,那是难受得紧。从下午到如今,那匪首可以说是马不停蹄,晚餐夜宵全免。现今,是又冷又饿又渴。
可就是如此,他也不敢伸手去取那近在咫尺的吃食。此时他恨透了后面的人,却全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更没将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看作什么滔天之事。
他现在真想一刀一个,把他们全给宰了。想得是痛快,就是没胆。一想到宁采臣一个突袭,就砍翻了五个人,他就头皮发麻,到如今还心有余悸。
后来的那些惨叫声,此刻还在脑子里回荡,久久不去。估计这绕音三日也不会消失,定要跟随他一辈子,也不知道这次他有没有下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