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贾充正摇着扇子在绿荫下纳凉,就见荀勋不等门人通报,急冲冲闯入府中。贾充见了,心中一惊,急忙起身相迎。
荀勋道:“贾大人好惬意,好痛快!可惜好景不长,天下就要变色了!”
贾充听荀勋之话带有弦外之音,不免有些紧张,急忙躬身下拜道:“荀公有何指教?不妨告我,我将感激不尽!”
荀勋说:“贾大人,今日皇上召我与张华、卫瓘上朝,商议将来谁来继承皇位。想当初,是我在皇上面前替贵府千斤美言,才使你的女儿当上了太子妃。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愿意你的女婿司马衷继承皇位。顺理成章,你的女儿也就成了威仪赫赫的皇后。想想看,你是皇后的亲爹,是司马衷的老丈人,其权势自然也会登峰造极,无人可比。说句私心的话,实在的话,我荀勋也能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了。可谁想到,此事竟然节外生枝,张华、卫瓘却力主齐王继位。我虽然极力反对,但皇上最终也没说个明白的话,让我心中格外不安,甚至是恐惧。假若齐王真的当了皇帝,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定然恨我,不能饶我!再说了,到了那时,你的女儿还能当上皇后吗?还有你这位太子的老丈人,还能在绿荫下无忧无虑地摇动蒲扇么?”
贾充听后,惊恐不安,不停地在庭院中走来走去。猛地,他停住脚步,对荀勋悄声说:“事不宜迟,事关重大,依我看,我们只能去见杨峻,一起商量个能让太子顺利继位的办法!”
杨峻乃是皇后杨芷的父亲,也是太子司马衷的生身之母、武帝先前的皇后杨艳的叔叔。杨艳因武帝好色,醋吃不下去了,竟气得将命搭了进去。临终前,是杨艳将堂妹杨芷举荐给武帝,杨芷貌美无比,武帝贪恋她的颜色,才将杨芷立为皇后,杨峻又借女儿之光,被武帝封为临晋侯,当上了车骑将军,其弟杨珧、杨济也都封了将军,家族之权势无人可比。杨峻听了贾充、荀勋的通报,不由怒上心来,愤恨地说:“如若齐王当了皇帝,我的侄孙司马衷岂不要成了阶下囚?这孩子本来呆傻,如再失去皇位,谁还瞧得起他?弄不好连小命也会丢了!我却不信,这种荣辱升落,难道武帝心中无数?难道不将皇位让给自己的儿子,却真的要将皇位让给自己的弟弟?更让人担心的是,如果张华、卫瓘将齐王扶上皇位,他们必然受到重用,我们岂不要受到冷落与轻视?这样一来,我们又如何能再拥有大权?又如何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说到这里,杨峻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手拉住贾充,一手拉住荀勋,怒气冲冲地说,“我们三人去见武帝,力陈利弊,皇上的位子岂能让他人夺了去!”
武帝见三人求见,自然明白他们的用意。因武帝和他们是一个心思,相见之后,说话自然投机,想想也是,这几个人中,除了荀勋,其余皆是具有群带关系的人,所以说话就没有了遮拦。杨峻对武帝说:“张华、卫瓘敢于这般说话,无非是因齐王做他们的靠山,才敢说出不让太子继位的话。依微臣之见,可将齐王调离京城,人无头不走,鸟无头难飞。只要齐王离开了京城,就是虎落平原,他还能风光什么?那张华、卫瓘虽说也是个人物,但与齐王相比,齐王则是大树,他们则像大树上的两只猴子,没有了大树,他俩还能蹦来蹦去么?”
贾充惟恐武帝听不进去,则继续趁热打铁:“想当初,皇上要惩治司隶校尉刘毅,也是齐王为他求情。皇上落个屈杀忠臣的议论,而齐王倒落了个贤王的美名,这样的王爷留在京城,人心所向就要分流,难道皇上愿意京城中出现两个太阳么?”
荀勋见皇上听着顺耳,也趁机进言:“鸟聚山林必鼓噪,人聚深墙必生非。要让太子顺当继位,要让群臣围着皇上转,齐王决不能再留在京城。”
武帝听了,终于横下心来,点头称是。
杨峻、贾充、荀勋见武帝答应下来,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三人出了宫门,相互鞠礼告别。此时,贾充看见杨峻向荀勋使了个眼色,就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话说,贾充心想:“这两人生性歹毒,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没天理的事,还是少掺合为好。”于是,他假装没看见,径直回到自己的府中。
荀勋见贾充远去,就问杨峻:“杨大人还有事与我商量么?”
杨峻回道:“我们逼迫齐王归藩,虽说去了眼前的麻烦,但后顾之忧却不能等闲视之。齐王的青州封地,兵多将广,人口众多,物产丰富。若齐王日后知道了真相,必然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荀勋听了,心中也急,忙问:“依你的主意……”
杨峻冷笑一声,凑到荀勋的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荀勋听了,陡然变色,压低了声音对杨峻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齐王!”
杨峻说:“大丈夫做事,就要干净利落。今日不做斩草除根的事,他日必然悔恨晚矣!”
荀勋依然心有余悸,颤声问:“那为何不叫着贾大人共同谋事?”
杨峻说:“他是朝中老臣,与武帝交往深厚,要杀武帝的亲弟,他怎能同意?弄不好,还会在武帝那里告状,那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说完,也不管荀勋愿不愿意,硬是将荀勋拉到自己的府中,详细地密谋起来。到了家家点烛的时候,两人终于谋划完毕,就等着皇上下旨令齐王归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