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皇后见了,毫无惧色,大声笑道:“毒酒杀人,定会七窍流血,我担心会将你们这帮鼠辈吓个半死;白绫杀人,人要被吊在半空,还要伸出舌头,样子实在不雅,我担心你们晚上要做恶梦;就选用钢刀杀人吧,这种死法,死得悲壮,死得英勇!”说完,上前抓起刀来,冲自己的脖颈狠命地一抹,就见皮肉顿开,鲜血喷涌。这贾皇后还真是女中豪杰,到了此时,竟然还大笑一声,吓得孙秀等人魂飞天外,无不大惊失色!
一代悍妇活着的时候,可谓风光无限,谁知竟也要成为落花流水!看来人间的喜怒哀乐,是人人都有份的。
再说当朝元老张华自从将东宫偏将张保送出自己的府门,心中就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生。想起贾皇后待自己还算不薄,其官位一直位于群臣之首,如真的张保他们得手,自己是否还能保住眼下的荣华富贵?如若将此阴谋向贾皇后告发,倒是立了天大的功劳,贾皇后必然对自己刮目相看。可万一贾皇后无法力挽狂澜,成为他人的阶下囚,自己不也同样身陷绝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做个不依不靠的中间人,最为稳妥,没必要将自己陷于争斗的旋涡之中。果然没过多久,京城乌云密布,接下来一片刀光血影。等风平浪静之后,张华暗自庆幸,亏了没向贾皇后告发他们的阴谋,否则,还不是和贾皇后一样,让人放在案板上剁了!
张华正在暗自得意,就听外面人喊马嘶,顿时将他吓得心惊肉跳。正在惊愕之时,就见孙秀带着将士闯进府中,而且听见有人大声吼道:“罪臣张华,速来接旨!”
张华听了,吓了一跳,脊背上忽地冒出了冷汗。但他毕竟是在官场久混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心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难道你们还能无端的将我杀了不成?于是,张华走出厅门,见了孙秀,他强装笑脸,问那孙秀:“孙大人,我张华一向老实忠厚,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何罪之有?”
孙秀冷笑一声:“张大人,你听清楚了,我并没有说你有罪,是皇上说你有罪,所以颁下圣旨,微臣是遵旨行事!”说完,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罪臣张华与贾皇后串通一气,枉废当今太子,太子蒙难之时,又不能及时相救,造成千古奇冤,如不予惩治,太子难以瞑目,故将张华斩首示众!”其实,晋惠帝懂得什么,自然是在孙秀和赵王的威逼下,才颁下这样的圣旨。
张华听孙秀宣读完圣旨,刹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高呼冤枉:“想当初,贾皇后要废太子,谁出头说话了?是我张华第一个挺身而出,说废太子的事要格外慎重。说我与贾皇后串通一气,废了太子,实在是颠倒黑白,捕风捉影!”
孙秀得意地摸着尖尖的下巴,一本正经地说:“你说捕风捉影,我还要说无风不起浪呢!再说了,你虽然出面阻止太子被废,可太子最终还是被废了。你身为当朝太宰,就应据理力争,使太子免于被废。你如果以死相谏,那太子还能被废吗?”说完,就向持刀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张华见士兵持刀上前,真是急红了眼,声嘶力竭地喊道:“一个是皇上,一个是贾皇后,我哪里能做立废太子的主?拿我当替罪羔羊,不服,不服,就是不服!”
孙秀此时正在得势,眼中还怕何人?他慢慢地走到张华的身边,又围着他转了几圈,然后冷嘲热讽地说:“我说张大人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你就是能将明面的事说明白了,那背后的事你能说明白吗?告诉你吧,明面的事是杀人的借口,那背后的事才是杀你的真正原因。想想看吧,你为什么着人恨?”
张华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张华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在背后做手脚,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孙秀讥笑道:“说得好,说得干脆。有些人就是这样,说假话一本正经,说假话惊天动地。那么我来问你,想当初,我与赵王在西北征讨反贼齐万年,只是打了几次败仗,你为何就不依不饶?梁王司马肜奉旨替换赵王征讨齐万年,他临出京城的时候,你又跟他说了什么?说的是杀了孙秀,百姓的叛乱就可平息!亏了梁王没听你的,否则,我的小命早就见了阎王了!”
张华听了,猛然醒悟,他哪能想到自己跟梁王说的悄悄话,梁王竟一字不差地说给了孙秀!其实,张华也是糊涂,世上之人,千面千心,这让人掉脑袋的话岂能是随便说的?更何况你有上策,别人有对策,你觉得自己聪明过人,难道别人的脑袋就是榆木疙瘩?再说了,那梁王本是一个见财见色就忘乎所以的人,见了孙秀与赵王送给他的珠宝和美女,就是亲爹亲娘也要卖了的主儿,那你张华的话还不是屁话!这样靠不住的人,你张华又跟他乱说什么?张华到了此时才明白,孙秀是官报私仇,今日落在孙秀之手,肯定是活不成了!于是,张华怒目而视,厉声对孙秀骂道:“我让梁王杀你,是因你对百姓敲诈勒索,百姓活不下去了,才揭竿而起,不杀你,如何安抚百姓?反乱怎能平定?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真可惜当初没将你杀了,如若杀了你,国家还能安宁几日!”说完,张华不再说话,任由武士将他捆了,又在绳索上插上亡命牌,然后被押上刑场。
在刑场上,张华仰起头来,对着苍天大声哭道:“我张华一生,从来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从不以私心做事,难道好心不得好报,好人不得好果么?说完,竟挺胸仰颈,任凭那鬼头刀落下。此时,刑场上已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百姓,见鬓发皆白的张华人头落地,无不惊诧,无不叹息。有那心善心软的老翁老妪,竟忍受不住,失声哭叫起来。
张华出身寒门,博学多才,是治国安民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年,他与武帝在宫中下棋,听人禀报了东吴的种种衰败之相,觉得天机难得,大晋已占天时、地利、人和三大决胜条件,此时,张华兴奋之中,竟将棋盘推翻。武帝正要发怒,张华跪下身去,急迫地说:“此时不攻灭东吴,还待何时?”使武帝司马炎终于下了平定东吴的决心,而且果然如张华所料,所向披靡地灭了东吴,终于使三国归晋,三足鼎立的局面终于曲尽人散,成为过眼烟云。按说张华立了大功,可以在自己打下的江山里享不尽荣华富贵了。但遗憾的是,激流勇退的人能有几个?人都是说得明白,做着糊涂,有几个人能摆脱高官厚禄的诱惑?真是风雨行舟,不知哪里是顺风,哪里是逆风,更不知在哪里触礁翻船。一代英杰张华终于和那些贪赃枉法的、碌碌无为的、花天酒地的死鬼走了同一条不归路,也去阴间结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