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见智勇双全的孟观竟然归顺,心中自然高兴,他亲自下马,双手扶起孟观,拍着他的肩膀说:“识时务者乃为俊杰,孟大人归顺,使我如虎添翼!”说完,赵王与孟观合兵一处,杀向宫中。
呆皇上司马衷并不晓得宫中发生了天塌地陷般的事。他正与几个太监在宫内的庭院中赏花玩鸟,突见赵王杀气腾腾地冲进宫中,见了这个情景,呆皇上被吓得浑身哆嗦,连一句傻话也说不出来了。赵王连拉带拽,将皇上逼到了大殿之上。皇上正在惊恐,就见如狼似虎的士兵将贾皇后推倒在他的面前。贾皇后见了皇上,如见救星,大声呼喊:“皇上,快来救我!”
司马衷刚想说话,一斜眼,见孙秀手握钢刀,横眉而视,嘴立刻就哆嗦了,还敢说出什么话来?
贾皇后见皇上这样窝囊,就忍不住骂道:“你的老婆被人随意捉弄,你竟一声不吭,你还像个皇上吗?再说了,有我在,别人还有个怕头,我若死了,这帮乱臣贼子还不把你吃了,你这个皇上还能当得长远吗?”
赵王指着贾皇后怒斥道:“你只知道为自己涂脂抹粉,为何不说说自己的丑事、恶事?你做的坏事简直是謦竹难书!你无端废了太子,还指使贾谧毒死了太子,这样的大事,皇上是否知道?还有,你生下的儿子真是皇上的龙子吗?难道在肚皮上放点棉花,搁个枕头,也算是怀孕?这分明是鱼龙混杂,欺蒙皇上!如此大罪,皇上岂能饶你?像你这样的悍妇,怎能再为皇后,只能废为庶人!”
晋惠帝一直傻乎乎地听着赵王对贾皇后的训斥。当听赵王说到贾皇后杀了太子和假怀孕的事后,眼睛立刻瞪得溜圆,没等赵王说完,他就气鼓鼓地冲到贾皇后的面前,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怒气冲冲地问她:“我的儿子真的死了?太子真的让你杀了?”
贾皇后大叫:“这种只知卖面条的太子,留着何用?”
晋惠帝听了,容颜变色,也指着贾皇后骂了起来:“太子是我的儿子,你说杀就杀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也忒歹毒了!”说完,就跺着足,哭起儿子来。猛然间,他又止住哭声,跌跌撞撞地冲到贾皇后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再问贾皇后,“你生下的儿子怎么又不是我的了?难道棉花和枕头真能变成一个小人儿?你快说,慰祖这孩儿是我的还是你跟别人胡来弄出的野种?说明白了,我就救你!”
贾皇后虽说凶悍,但毕竟是女人,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怎能承认自己所做的丑事,自然是百般辩白:“皇上,你怎能听外人的挑拨?夫妻间的事,他人怎能清楚?咱们作夫妻可不是一年二年,你在床上又不闲着,谁知哪天歪打正着,让我怀了孩子?慰祖明明是你的龙种,你若不认,岂不是冤枉了我!”说罢,似乎触到了贾皇后的伤心处,不但落下了泪,而且哭出了声。
晋惠帝见贾南风伤心落泪,心就软了,不停地抓耳挠腮,一时没了主意。
赵王怕晋惠帝变了主意,心疼起自己的老婆来,就想趁热打铁地继续数落贾皇后的丑事。于是,赵王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对贾皇后说:“都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窝瓜种子结不了西胡芦。我且问你,你生下的儿子怎么一点不像皇上?别说不像皇上,像你的地方有么?难道非要召集满朝文武,让大家一起指手画脚,看看你生的孩子到底是龙还是虫吗?你身为皇后,竟然欺瞒皇上,搞了一出天下少有的移花接木的丑事,难道你就不知羞耻吗?”
贾皇后受到这番讥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向来骄横惯了,哪受过别人这样的讥讽挖苦?终于,贾皇后恼了,指着赵王大骂:“老娘身为皇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说来训去?我贾南风敢作敢为,就是做了移花接木的事,也是为了晋朝的天下,难道能让一个卖面条的小丑坐了天下,让我大晋的江山毁在他的手中吗?”说完,满脸怒容。
晋惠帝听得真切,这才知道赵王说得全是真的。想到自己被老婆骗了这么长时间,又白疼了那个假儿子,心中的委屈就不打一处来,不由嚎啕大哭起来:“亲儿子被杀了,假儿子还活着,我要这个小崽子还有什么用?快将这个假儿子给我弄死了!”
孙秀立即跟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冲向内室,将那个冒充的小皇子慰祖从奶妈手中夺下。小慰祖一直在温情和关爱中生长,哪见过这种不管胳膊不管腿就横拉竖拽的人?立即吓得“哇哇”大哭。贾皇后见了,大概是第一次触动了一个作女人的母爱,刹时心疼得泪流满面,接着,她母老虎一般地怒吼一声,不顾一些地要扑向那个孩子,无奈她的身子已被兵士死死地按住,一点也动弹不得。于是,她哭道:“小小幼子,有何之罪?有什么招数只管冲我来,不许伤害了我的孩子!”
晋惠帝见皇后哭得可怜,一时茫然失措,呆楞了半天,他才皱着眉头对贾南风说:“你对我的亲儿子怎么这样狠?对这个假儿子怎么这样亲?你是老虎还是小绵羊?如果是小绵羊,就把这个孩子给你吧!”说完,他瞅着孙秀,就要说话。
孙秀当然不想让他说话,急忙吼道:“她哪里是只小绵羊,分明是一只凶恶的母老虎,今日不废了他,她日后必然伤人吃人!”说话间,孙秀就将那孩子从士兵手中夺下,然后冲贾皇后狠命地一摔,讥笑道,“将这个孩子给你,看你这个没怀过崽的女人怎样给孩子喂奶水!”小慰祖的嫩胳膊嫩腿怎扛得住这种摔法,顿时被摔得脑浆崩裂,一个小性命瞬间就没了。
贾皇后见了,悲痛欲绝,哭嚎震耳。将士们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热闹的,骂她娘的,不吭声的,可怜她的,什么心态的人都有。正在此时,就听贾皇后停止了哭泣,咬牙切齿地对晋惠帝喊道:“摔得好,摔得好,真太子让我毒死了,假太子让人摔死了,老婆也死到临头了,我的皇上真是成了孤家寡人了!”贾皇后说完,昂首大笑。
晋惠帝见慰祖死的凄惨,吓得用袖子急忙捂住双眼。孙秀上前,一把将他的胳膊拉开,怒视道:“皇上,这个贾皇后如何处置?”
晋惠帝见孙秀杀气腾腾,早吓得魂飞天外,哆哆嗦嗦地说:“废了她,废了她,我不要这个老婆了!”
既然皇上都发了话,孙秀就更不客气了,他冲着贾皇后一指,大声喝道:“将这个泼妇押入冷宫,让她永不见天日!”
贾皇后听了,一边跳着脚的骂着孙秀,一边用眼睛瞅着皇上,那眼神很奇怪,说不清是可怜自己还是可怜心疼皇上。此时,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冲上前来,对贾皇后就要下手。贾皇后吼道:“老娘是金枝玉叶的身子,岂能让你们这些粗人推来揉去!本皇后知道冷宫在哪里,自己去!”说完,就昂首挺胸,向宫门外走去。那些士兵本想住手,回头一看,孙秀满面怒容,吓得众士兵一拥而上,哪管贾皇后愿意不愿意,拽胳膊的,掐脖子的,揪头发的,将她押入冷宫,接着,就听“咣当”一声,一把铁锁锁住了牢门。贾皇后定下神来,举目打量了一番囚室。就见地上铺着一条脏兮兮的小被,被下是杂乱的枯草。一只散发着臭气的便桶搁在牢房的角落。贾皇后正在打量,突然她大叫一声,原来是一只硕大老鼠从墙洞中窜出,还瞪着眼睛瞅着她,模样儿十分吓人。触景生情,贾皇后悲哀地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昔日天上,今日地下。人今日左右他人,明日人又被他人左右,真是可怜可悲啊!”她又走到囚室的窗下,抬眼向窗外望去,就见窗外依然阳光明媚,百草与树木依然栩栩如生,即便那过往的宫人也安然行步,有的在宫中的井旁打水,有的在晒衣,有的在微笑着交谈,仿佛忘了她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贾皇后。她又想起了皇上,她虽说霸道,但骨子里却是爱他,护着他的。现在,皇上身边没有了她,会是怎样?会不会想她?会不会寂寞?会不会让人欺负?想到这里,贾皇后鼻子酸酸的,泪就淌了下来。秋天的夕阳下得很快,不一会儿,阳光就躲进了云层里,天色开始暗淡下来。天色不好,人就容易想些过去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亏心的事,对不起人的事。此时的贾皇后想到了那个被她逼死的杨芷杨太后,还想到了那个刚刚被她毒死的太子司马遹。想当初,他们被囚在此处,大概也像她一样,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吧?
贾皇后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牢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贾皇后心头一阵紧张,知道来者不善,便将头发用手轻轻地梳理一番,然后挺身而立,听那打开铁锁的声音。片刻之后,牢门打开,孙秀带人拥进牢内。
贾皇后怒目而视,一声不吭。
孙秀拱手道:“贾皇后是何等娇贵的身子,竟然被囚于牢笼之中,别的不说,就你那火暴的脾气只能在这方寸之地发泄,就够难熬的了。”
贾皇后不理他,依然圆瞪着双眼。
孙秀却不生气,反而笑着跟她说话,这种神情,说白了,无非是跟死到临头的人再做一番表演,再解解闷,再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罢了。孙秀见贾皇后依然趾高气扬,不由冷笑一声,然后阴阳怪气地对她说:“贾皇后,今日下官斗胆,很想与贾皇后推心置腹,谈论一下古今的英雄,不知高傲的皇后是否有这种雅趣?”
贾皇后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乃当今皇后,你乃赵王手下的一条狗,怎配与我谈论英雄!”
孙秀大笑:“说得好,说的妙,不错,我是赵王手下的一条狗,可你难道不知道‘虎落平原被犬欺’的道理?一条猛虎被狗咬了,狗还要吃了老虎,这样的天下奇闻,你不信,我也不信。可你睁开眼睛瞧瞧,我这样的一条狗不是正在一只母老虎面前张牙舞爪吗?说实在的,连我也不相信,我能将一只绚丽的大鸟儿囚于阴暗狭小的笼子里,可眼下的你不正是在笼子里吗?想飞飞不了,想跳跳不了,这种结局真是可悲可叹!想想也是,人的个头就是那么大,可人心却比天高,比海还阔。天是让鸟飞的,海是让鱼跃的,人没有翅膀,没有鱼尾,却非要上天入海,那还不被摔死,不被淹死?就拿你贾皇后来说吧,你贵为皇后,大家都捧着你,都巴结着你,都瞅着你的眼神见风使舵,多光彩,多荣耀,多至高无上啊,可你还是不满意,还是看着这个不顺眼,瞅着那个着你恨,整了这个,治了那个,生怕别人不把你放在眼里。可是,我的目空一切的皇后啊,请别忘了人急了造反,兔子急了蹬鹰的道理,要么我这样的一只狗怎敢在你的面前汪汪地叫呢?”
贾皇后本是受不了一点气的人。她让孙秀这样一顿冷嘲热讽,早已耐不住性子,咬牙切齿地指着孙秀骂道:“我要知你是条恶犬,早就将你烹了,炸了,哪能让你今日这般猖狂!说吧,让本皇后如何升天?”
孙秀说:“死是必然的了。不过下官倒要问问贾皇后,死有各种法子,不知贾皇后要选哪一种?”说完,孙秀一扬手,就有人托上一个盘子,上面摆着刀子、毒酒、还有几尺的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