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曜之城的监狱夜晚静谧无声,狱卒们说,这里关押的是银曜之城的要犯,瘟疫的始作俑者。大概是狱卒害怕黑夜的缘故,监狱中的烛火点的很亮。即使是这样的光亮,也不能让阴影中的男人的脸上有一丝血色。
银色的头发垂顺的披在肩上,他就那样泰然自若地坐着,沉静的宛若天上的一轮明月。
铁链与铁门碰撞的声音响起,进来了一个穿斗篷的人,但是牢狱中的男子并没有睁开眼睛。
“你终于来了,尼克莱。”
“这种事情,原本不该我们做。”穿着斗篷的人打发了狱卒,便也坐了下来,“仪式开始之前,你难道不想和老朋友叙叙旧。”
“不必。”菲尼尔几乎一口回绝,“开始仪式即可,时间拖得太久,尤希会担心的。”
“尤希她心里有愧。”被称为尼克莱的人声音渐渐地沉了下去,“像你这样有天赋的人,完全不用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去赴死。政变那天,我们都埋伏在宫外,收拾就算是四贵族与七十二议会要员加在一起,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必要为那些平庸之辈的誓言而让自己殒命?”
“如果尤希是因为这件事而心里有愧,尼克莱,你可以告诉她,这完全没有必要。”菲尼尔睁开眼镜,银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恬淡而优雅,“马卡修与奈维德雅必有一人坐上精灵王座,即便是没有这个可能,仅仅他们二人联手,拿下银曜之城也不在话下。誓死咒对于他们,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种控制。”
菲尼尔隔着监狱的栏杆,望了望远方的天空,一轮明月。
“今晚月光很好。”尼克莱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悲凉。
菲尼尔对男人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幽幽地说:“开始仪式吧。辅助‘失落王冠’阻止弑神计划和保护奈维德雅的任务,以后就交给你了。”
“哦?我以为你最后的遗言会关于尤希。”男人的语调似乎带着挑衅的意味。
菲尼尔负手而立,眼中的月光突然黯淡了下来:“尤希所爱之人,我永远无法代替。既然这一生无法得到真爱,倒不如为事业而死。”
“小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最后站在尤希身边的人只有你。怎么,现在反悔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菲尼尔笑了笑:“颠覆不了的结果,便是最开始的伏笔。作为神职者,我与姐姐一生都只能奉献给神明,誓言就算过了千年也不会改变。我只庆幸,效忠神明的同时,能用半生祭她。”他的眼眸如此澄澈,却仿佛凝结了一世的悲欢。
几百年后,在银曜之城,有这样一则传言,圣者逝去之夜,群星陨落,唯有一轮明月悬挂于空。
每一个夜晚,费伦大陆都会有人失眠,而今天,失眠的人或许会格外多吧。
菲尼尔的死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公布全城,原本应在银曜之城的忏罪台处以绞刑。这个突如其来的死讯,竟然并未引起银曜之城的任何波澜。
当马卡修将讣告念给奈维德雅听得时候,后者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有些平静是因为不在乎,而有些,则是因为已经感到茫然无力。
未来的路是什么样子,有多远,奈维德雅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条路上,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踽踽独行,孤独得不能再孤独。
未来的路试什么样子,有多远,马卡修也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是在漫长坎坷的旅途前,寻找他唯一珍重的伙伴,而这个伙伴,是身边的这个女人么?
清脆的敲门声扰乱了两个人的思绪。
“进来吧。”马卡修的声音威严而有力。
卡托开了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奈维德雅与马卡修两人正站在高大落地窗边,血红的夕阳,远景似乎漫无目的地撤离开来,两人相同的干净利落的气息,难分胜负。如果现在,有个占星师对他说,今后的天下将会被此二人分而治之,卡托绝不会有一丝怀疑。
“发什么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马卡修咳嗽了一声,以示警告。
卡托微微鞠了一躬,说:“刚才王室的侍者来,说女王陛下请西泽尔阁下去城堡有事商谈。”
时间已经不早,奈维德雅思量这一去恐怕要不少时间,便吩咐卡托不用准备她的晚饭。
新王登基,银曜城堡的布置与之前早已大有不同。装饰多为紫色,而且,窗户还多用银色和月白色的纱帘做装饰。奈维德雅知道,这是尤希为了祭奠逝去的菲尼尔。
尤希的近仆领着奈维德雅至西翼的三楼,之后便示意奈维德雅在此稍等。
“新任的大祭司么?”声音略微高挑。
奈维德雅不禁回过头,一个士兵打扮的人斜靠着大厅的柱子,笑的一脸玩味。
“在下奈维德雅.西泽尔,请问阁下是?”奈维德雅说着一口标准的萨尔斯语,平步青云不得不让她分外小心。
士兵只是轻鞠一躬,说:“我叫尼克来,是一名普通士兵。”
“幸会。”奈维德雅的语气平淡如水,却不失礼貌。
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士兵,铠甲虽然与普通士兵一样,由玄铁锻造,但是露出的内领处却让奈维德雅颇为留意。那样的衣料并非普通的绸缎,稍稍接触过魔法的人都会注意到,那层衣料上附着了一层浅浅的能量。这说明这件衣服很坑能被铸魔,普通的士兵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高级衣物。
“西泽尔阁下有请。”侍女的声音把奈维德雅的视线拽了回来。
她只想士兵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跟随侍女进到了内厅。
这是尤希的书房,而此时这位新上任的女王陛下正忙碌地翻阅的堆积如山的公文。她注意到了奈维德雅,边让侍从把东西撤到一边,很快,另一名侍从便端上了红茶和新式的点心。
尤希一如既往的优雅,穿着紫色的长裙。
“听马卡修说,你很爱吃甜食,就让厨房给你做了甜口的点心。”
奈维德雅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却暗骂马卡修什么东西都往外说。
茶点用毕,差不多该步入正题。
“今天把你找来,是为了你的事。”尤希笑了笑,继续说,“马卡修的成人礼已经过了,过几天便要定下婚事,我听奥根.温博伦伯爵说,他似乎对摩尔家的长女颇为中意。贵族联姻是旧俗,这不仅关系到个人的政途,也关系到两人家族的兴衰。你虽为皇室成员,但如今也要考虑到自己的后路。”
奈维德雅是个聪明人,她当然知道尤希的意思:“一切听从女王陛下的安排。”她起身行了一礼,谦恭而平静。
“安瑟.谢瑞尔虽然参与了政变,但他也有心改过。况且他的长子卢西弗.谢瑞尔是个很有作为的人,他曾经向我提过这门婚事,我觉得比较合适。”尤希一口气开门见山。
奈维德雅低着头,目光并没有看向尤希:“那么,一切便听从您的安排。”
她知道,她无法违抗这个婚约。她曾经立下过誓死咒,永远效忠尤希,当然,这也意味着她必须效忠尤希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