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奈维德雅每天都去监狱看望。她的手上戴着前任大祭司伯莱尼的十字戒指,出入监狱自然不会被人阻拦。
伯莱尼对大祭司工作的交接十分不配合,好在菲尼尔曾在神殿供职,仅仅几天时间便将神殿的事宜安排的十分妥帖。
“伯莱尼虽然失势,但是科博家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王室执行司是科博家主要势力所在,恐怕你上位时,来自执行司的阻力会很大。”菲尼尔一件一件地说着,总有些事情很小很重要,但是他能想到。
奈维德雅虽然牢牢记下,但是心里依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你难道不后悔?”她问,“誓死咒威力不可估量,你何苦牺牲掉自己。”如果换做是她,她绝不会贸然牺牲掉自己,她太惜命。
菲尼尔只是淡淡一笑:“我们就像星星,当一颗星星陨落时,它只是按照自己的轨迹,完成了运行的使命,然后消失了,仅此而已。奈维德雅,我们的命运不会相同。我从未想过成为什么一国之君,就像你从未想过身为人臣。”
奈维德雅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被人猜中心事的滋味并不好受:“野心不好么?”
“没什么不好。只是野心只有在实现的时候才是好的。真正的野心家,有两种。一种是马卡修那样的,他足够强,就算他明天想要尤希的命,以他的实力,恐怕就算我与尤希联手,对他来说也只是轻松一战。所以,他不会隐藏自己的实力,面对敌人,他需要做的,只是碾压过去。另一种野心家,他们不会暴露自己的野心,因为他们能够生存下来,已经十分艰难。但是,对于两者而言,胜利的不一定是最强的,而是活下来的。”
“不过你不必担心。”菲尼尔看出了奈维德雅的忧虑,“马卡修若是无法把圣光天使从你体内移除,他是不会冒险与你为敌的,他无法杀死你。”
“你是说不死之身?”
菲尼尔点点头:“当然,重生还是会有一些副作用,宿体大概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吧。所以,你并不记得我也算意料之中吧。记得你小的时候,我和尤希经常看望你,那时候你很小,但是已经可以吟诵一整章泰拉福音了呢。”
“不过是福音罢了。”奈维德雅自嘲的笑了笑,“我弱有马卡修一半的奥术天赋,谁还会去当神职者呢?”
“你错了,奈维德雅。”菲尼尔立刻变得十分严肃,“对于神职者,我们的确没有摧人肌骨的法术,那是因为我们手中的权力足以杀人于无形。天神赋予了我们另一种杀人的方法,慢性却致命。伯莱尼便利用了群众与权力差点推翻了史黛丝王室,这样的力量难道不足以让我们畏惧么?”
“或许,我们畏惧的应该是群众力量的本身。”奈维德雅淡淡的说,“没有那些头脑简单的人,伯莱尼什么都不是。”
“你又错了,奈维德雅。”菲尼尔说,“群众的力量一直就在那里,他们专横而偏执,只要有人煽动,他们便会产生出一种不可扭转的感情,并且将它付诸实践。伯莱尼不过是巧妙地利用这种感情而已,你也可以,奈维德雅。与其击碎一块不可能击碎的巨石,还不如改变他们的方向。当然,聪明如你,一定知道用什么方法。”
“宗教?”
“不错,与奥术力量相比,宗教给出的是一个模糊地暗示,而不是一个明确的解释。所以,宗教信仰是一种更加良好的诱导剂,马卡修之所以想拉拢你,恐怕也是有着这一层原因吧。”
奈维德雅心里苦笑,所有的关心与偏爱,原来都逃不过利用两个字。
离开了菲尼尔被关押的地方,奈维德雅心情反倒更加沉重。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温博伦家的马车接送,神殿专供的马车任她驱使。
天色已经很晚了,平安节之后,天气回暖了许多。奈维德雅小心翼翼地撩开车内的帘子,望向窗外。路上的积雪已经化掉了不少,街道屋子的窗户里,亮着温暖的光。菲尼尔的死刑,似乎给了银曜之城前所未有的安定。奈维德雅已经不想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的评价,公平抑或不公平,有用么?这只是政治家们的砝码罢了。
如果她的路上注定尸骨堆积成山,那么她更要走下去,这样那些支持她的人才不会白白死掉。
“回来了?”狐狸的气息在奈维德雅进门的瞬间,蔓延开来,“今天你们似乎谈得很晚。”
“没什么。”奈维德雅将白色的披风递给了马卡修,说,“只是和亲人的普通叙旧罢了。”
“叙旧?你以前和菲尼尔公爵似乎不太熟呢。”马卡修尖锐地指了出来。
“那是我的私事,不用你操心。”
“喂,你的那么多私事我都操心了,况且,我的私事你也插手过。”
“哦?”奈维德雅抬了抬眉,“你和卢西弗.谢瑞尔的私事我可从没有插手过。”
对于马卡修与卢西弗的关系,奈维德雅不得不感叹,即便她与马卡修如影随形了七十八年,也丝毫没有发觉。
“小奈你生气了。你在怪我没有事先通知你。”马卡修的表情不是疑惑,而是肯定,“其实,不告诉你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样对保护尤希更有利不是吗。”
“的确,史黛丝的势力对你很重要。没有尤希做你的后盾,你就无法赢得王座,对吧。”奈维德雅并没有狡辩,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
“我才不会输,至少我还有你。”马卡修一边说的漫不经心,一边玩弄着右手食指的戒指。
“谎话连篇。”奈维德雅对马卡修再熟悉不过,这样惊天骇地的话语,放做旁人,恐怕觉得感动天地,对于奈维德雅,那只不过是一只狐狸的随口一说。谎话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习惯,无关心情,就像奈维德雅总是喜欢吃甜食一样。
望了望桌子上已经吃光的矮人脆皮蛋酥,奈维德雅决定惩罚这个谎话连篇的男人再去买一盒。
“菲尼尔公爵行刑的日子就在后天。”马卡修说,“你要去观刑么?”
“当然。”奈维德雅神色平静,她知道,若是她不去,一定会落人口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又有多少双手就停在她背后,等到她一个不留神,便把她推下去?
“这条路你走的幸福吗?”马卡修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幸福?”奈维德雅冷笑,“你我有资格谈论幸福这种东西吗?”
烛光摇曳,两人眼中彼此相映的人影,愈发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