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一个花季年纪的美貌少女含着泪推开了一个男子,一看便知,虽然眼角有着些丝皱纹,却依旧看得出是位翩翩才人。
这里是一个山涧泉水旁,苏子月靠在一棵树旁醒了过来,望着那个美貌少女,眼脸间与夏亦乐,或者说是东家相当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丝稚气,那个男子,便是李隆基,他一身素服,有些无奈地望着一身红衣的杨玉环。
“玉儿,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李隆基双手抬起想按住杨玉环的肩膀,迟疑了一下,始终是放下了。
“是我问你,您到底要我怎么样?”她含泪欲泣,“这么多年来,每年都会找到我,与我把臂同游,教我乐理文学,然后却总是若即若离,每年只有十日的时间与你一起。可是我却很开心,每年都盼望着你的到来,然后却很害怕你的到来,因为你总是只会留下一个背影给我之后就离去,你要我怎么样?”
“玉儿,是我错,我根本一开始就不应该找你,我只是见你聪慧难得……”
“闭嘴!你不要再说了!对!是我无知,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甚至连三郎这个名字是真是假都不知,可是,我却心心念念都是你!”
“玉儿,我太老了,你还那么小,正值豆蔻,可我已是垂暮之年了,以后若我死了,我的家人会去欺负你,猜忌你,你承受不了的。”李隆基老气横秋地说着。
“我不听我不听,最后问你一句,你,娶不娶我!”杨玉环右手高高地指着他。
“我……”李隆基的样子有些为难。
“算了,我懂了。”杨玉环笑着摇摇头,退了几步,李隆基伸手欲去抓住她的衣袂,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杨玉环毕恭毕敬地作了一个揖,“感谢三郎先生这些年以来对玉儿的悉心教诲,玉儿无以为报,惟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先生,今生今世,从今往后,我,杨玉环,与你,李三郎,再无半点瓜葛!”语毕拂袖而去。
李隆基看着疾步远去的杨玉环,没有去追,只是一味地凝望着。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追?”一名随从打扮的太监低头询问着。
“让她去吧,没了我,她或许能够过得更好。”李隆基眯起眼睛,自己又何尝不愿与她一起,只是,她太小了,自己也没有多少年岁可以保护她,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在寻常人家里相夫教子,其乐无穷。
苏子月望着一脸沉思的李隆基,感觉好些好笑,就像在望着几十年后的自己。突然一阵眩晕,眼前又是一片黑蒙。
“啊玉,你怎么了?”一个男子追着掩面而泣的杨玉环跑进了华丽的寝室,他的眉眼间与李隆基有些相肖。
苏子月看着杨玉环掩面冲进寝室,直接坐到床上去,低着头抽泣,苏子月就坐在她的身旁,不知为何,看到她在哭泣,他突然感到有些心疼。
“啊玉,是不是”男子走过来蹲在杨玉环面前,面色有些不忍,看得出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是不是在今天的宴席上,又让你想起你之前所提的先生?”
杨玉环顿了一下,抬起头与他对望着。
男子摸摸她的头,“先稍作歇息,我曾说过,我不会强迫你心里必须有我,可是我是你的相公,若有心事,切不可瞒住本王,好吗?”
杨玉环点点头,不出声。
男子站起身,“你先歇息吧,今夜我去书房看书。”随后便向门口走去。
杨玉环望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远离。对不起,你对我是那么地好。
在男子一只脚跨出门口时,杨玉环低低地开了口,“是你的父皇。”
男子的表情僵住,许久才吐出一丝笑,“啊玉,你这次的说笑,并不好笑。”说完便大步而去。
那一晚,寿王李瑁大醉,破口大骂枉做人儿。
那一晚,杨玉环独自在房内,拿出多年前她的三郎赠她的发钗,发狠向自己的脖颈处刺去,恰好被进门的婢女所抢下,发钗断成两半,杨玉环抱着发钗恸哭。
苏子月穿过重重庭楼,看见那一晚,李隆基独自在御花园的长亭里默默地坐了长长一夜,受尽冷风吹,只是一味地望着多年前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送给他自己亲手缝绣的牡丹花锦囊,她那是说,花中之王,先生必定是人中之龙,惟有如此的花才配得上如此的先生。
开元二十八年十月。寿王府降下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寿王妃贤良淑德,入门五载,与寿王琴瑟和鸣,恩爱无比,天亦动容,特赐寿王妃杨氏以“太真”道号,即刻前往骊山为窦太后祈福。钦此。’
尖尖的太监声穿透了寿王府,也穿透了寿王的心。
“儿臣领旨。”
这一天还是来了,他不肯放过她,始终不肯,自从三年前相遇之后,李隆基就一直有意无意地传召她入宫,她却总是以种种借口推脱,并使人销以书信:‘今生今世,缘尽于此’。
李瑁走过她的身边,眼神一如这两年来的冷冽尖酸。“哼,如你所愿,夫人!”
两行清泪从眼底溢出,自从知道了她的三郎的身份之后,她就断了想他的念头,一心一意地对着李瑁,李瑁却因此心生芥蒂,这两年来竟对她厌恶至极,从来都是恶言相向,每天都会与她细语他的父皇是如何地宠爱他的母妃以及梅妃娘娘。
“不过是与我母妃有几分相肖,便以为自己如何?”李瑁的房中传出狂怒的醉语。
杨玉环走到他的门前,默默站立,摸着窗门的纹路。王爷,今生是我负了你,若有来世,啊玉定不辜负。
轿子一起,风沙吹尽狂妄。
天宝四年,唐玄宗李隆基昭告天下,册封杨玉环为贵妃,自此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李隆基有些紧张地推开杨玉环的房门,在推开门之前,他已想象了千万遍,甚至于纠结要称她为玉儿抑或是爱妃,她会喜欢这样的安排,他根本就不知道几年前得知她是自己儿媳时的那种愤怒与后悔,早知她必定入帝王家,那当初就应当由自己来守护她。
甫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悬于房梁之上。
“来……来人!”李隆基脸色一变立即跑向前去。
我负寿王,则是不忠。我负三郎,则是不义。吾身二嫁,则是不孝。不忠不义不孝,惟有一死了之。
一张写满娟秀小字的宣纸随着房门的开放而飘向了远方。
苏子月站在门前的梅花树下,突然滴下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