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北京奥运会越来越近了。围绕奥运的各种宣传也越来越热。最近,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视察奥运主会场,即席发表了一些意见。我注意到,他说,中国办奥运不讲排场。他还说要节俭廉洁,解决好场馆的赛后利用。这些意见,我觉得很有道理。
丁:不仅仅是有道理。如果早一点提出就更好了。现在提出已是亡羊补牢。中国这些年,成为全球经济发展最快的国家。掌握决策权力的官员,手里可支配的钱多了,又得不到制度和舆论的有效制约,讲排场的风气便蔓延开来,很容易形成暴发户心态。表现之一,就是公共建筑的投资标准越来越高,求新求洋求异求怪,建筑设计华而不实,追求奢靡。奥运主会场“鸟巢”,原来的设计方案比现在投资还要高,后来遭到一些专家的强烈批评,才改变了方案,瘦身以后减少了10亿元人民币的投资。要是在选择设计方案之始,就抱定不讲排场的宗旨,应该还有更大的节约余地。
谢:北京办奥运,是一次难得的发展机会,刺激了无数商机。但是,纵观一个多世纪的奥运历史,它给举办城市带来的也不仅是光荣与梦想,还可能留下巨额的包袱。上一届奥运会在雅典,原先预算46亿欧元,实际用了70亿欧元。奥运场馆的维护费每年还要5000万至1亿欧元。再早一届是悉尼,奥运场馆每年也要补贴2680万欧元才能继续开放。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留下了12亿欧元的债务。晚近的奥运会,好像只有洛杉矶盈利。
丁:前些时候,我在蒙特利尔参观了1976年奥运会的主会场。那座建筑远看的确风格奇特,过目难忘。但是,到跟前一看,已经闲置关闭多时,到处是鸟粪。当地朋友告诉我,这座建筑给全市的纳税人造成了沉重的负担。奥运会痛快了十几天,10亿美元的债务却还了30年。于是有了“蒙特利尔陷阱”的说法。这里冬季长,降雪多,每年为这座体育馆屋顶除雪,就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当地政府已经不堪承受。所以,他们已准备把这座曾经成为城市标志的建筑炸掉。法国设计师为此很伤心。但是,对于当地政府和市民而言,民生毕竟比他的艺术灵感更实际。
谢:奥运会是全球的狂欢节。就世界而言,是四年一度。就举办城市而言,是百年一遇,或者百年难遇。留下这么多场馆和设施,如何利用,的确是个难题。好在北京的城市人口比雅典、悉尼、巴塞罗那、蒙特利尔都多,对于公共设施的需求也更大,一般的场馆还不至于闲置。但像“鸟巢”这样的特大体育场馆,能否经常利用也是问题。几万人的大型文体活动,北京也不可能经常举行。奥运会的开幕式、闭幕式,票价贵一些可以理解。如果奥运以后举办其他活动,入场券也是天价,就说不过去了。中国的纳税人,不能总是为自己进不去的场所做奉献。
丁:公共设施的建设如何做到不讲排场,节俭实用,让平民百姓进得去,用得起,的确是个大问题。中国固然需要符合国际比赛标准的体育场所,但中国老百姓更需要不花钱、少花钱就能使用的体育场所。平民百姓不但有权利当观众,还有权利参加体育运动,后一方面更能体现纳税人的权利。
谢:中国财政收入连年大幅度增长。本来,税收应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更多的感受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官。我看过一个统计数字,改革开放以后的25年,我国财政收入增长了约28倍,而同期行政管理费用却增长了87倍。现在公车、公款吃喝和公款出国三项支出,每年已近1万亿元,远远超过教育经费。还有数不清的豪华行政办公楼、以培训中心为名建设的各种官员度假场所。越是豪华的项目,平民百姓享用的可能性越小。但据我所知,在官场内部,敢花钱,敢上豪华项目,寅吃卯粮,却被当成有开拓能力的表现。
丁:财政的支出,可以有各种分类方式。我看,按官用还是民用来划分,是一个重要的尺度。官用的比重越来越高,和谐社会就谈不上。只有民用的比重越高,我们这个社会才更趋向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