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剌克勒斯的后裔来到雅典
当赫剌克勒斯被接纳到天上去,他的侄儿阿耳戈斯的国王欧律斯透斯就不再畏惧他,他转而压迫这半神人英雄的子孙们,他们大部分居住在阿耳戈斯的首都密刻奈,同赫剌克勒斯的母亲阿尔克墨涅在一起。当他们觉到国王要迫害他们,他们逃避到特剌喀斯,求得国王克宇克斯的保护。但欧律斯透斯要求这弱小的国王交出他们,并以战争相威胁。他们感到在特剌喀斯的不安全,又从这里逃出。
赫剌克勒斯的一个朋友也是著名的亲戚伊俄拉俄斯如同父亲一样照顾他们。在青年时他曾参加赫剌克勒斯的一切冒险和艰苦,现在他已是白发苍苍的高年,他保护着这故人的子孙和他们一起漂流世界各地。他们出发去占领伯罗奔尼撒,这是他们的父亲用武力所征服的地方。
在路途上,欧律斯透斯仍然不断追击他们,于是他们来到雅典。这时雅典的统治者是忒修斯的儿子得摩福翁,他刚刚驱逐篡位的墨涅斯透斯重新取得王位。
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到达雅典之后,就一直走到市场并伏在宙斯的圣坛前面,祈求雅典人的保护。他们刚住下不久,国王欧律斯透斯派遣的一个使者也来到了,他挑衅地指责伊俄拉俄斯,十分蔑视地对他说:“你想着你们在此很安全,这城里的人将是你们的盟友!愚蠢的伊俄拉俄斯呀!你想想会有人放弃强大的欧律斯透斯而和你这样一个弱者联盟么?快些和你所保护着的人们一起离开,回到阿耳戈斯去。在那里你将得到公平的裁判,
——
——用乱石头将你打死!”
伊俄拉俄斯镇定地回答他:“你所说的,我做不到。因我知道住在圣坛这里可以得到保护,不仅不怕像你这样无价值的人,也不怕你的主人的强大的军队。我们来到的这土地是一块自由的土地!”
“那末,你要知道,”这个名叫科普柔斯的使者继续说,“我并非独自一人来到此地。还有更多的人随后即来,从这个你们以为很安全的城池将你们抢走。”
当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听到这话,他们悲哀地哭泣起来。但伊俄拉俄斯大声地对雅典人民演说。“雅典的公民!”他说,“请不要让宙斯所保护的人被人用武力劫走,也不要让我们求神者头上所戴的花冠被人污渎,因为这会是对你们的神祇的侮辱,也是你们城中的羞耻!”
由于他这样呼号求助,雅典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时他们才看见这一小队流亡的人拥挤在神坛的周围。“这高贵的老人是谁呢?这些有着飘拂的长发的美丽的孩子们又是谁呢?”成百的人这样询问着。当他们知道这些寻求他们保护的人是赫剌克勒斯的后裔时,他们不单是同情,而且肃然起敬。他们吩咐正要拖走这些孩子们的这个使者放下他们,并要他依照手续先向这里的国王陈述他的要求。
“这里的国王是谁呀?”科普柔斯问道,由于那些雅典人的坚定高傲的态度而颇为难堪。
“他是一个你必须服从他的裁判的人,”他们回答,“不朽的忒修斯的儿子得摩福翁便是我们的国王。”
得摩福翁
不久,在宫廷里的国王听到了关于市场上的流亡者,一支外国的军队欧律斯透斯和一个使者要求交出这些哀求者的消息。他亲自到市场上并从使者自己的嘴里听到欧律斯透斯的要求。“我是一个阿耳戈斯人,”科普柔斯告诉他,“我想带回去的也是阿耳戈斯人,因此这是在我们国王的权限之内的。你不应这么无理,啊,忒修斯的儿子哟,你不应成为全希腊人中同情这些流亡者的唯一的人,并为他们的原故引起与欧律斯透斯及其许多强大的同盟军的战争。”
得摩福翁是聪明而能容忍的。对于这个使者的不逊的谈话他只是回答:“在听到双方的理由之前,我如何能决定谁是谁非呢?老人,你是这几个孩子的保护人,现在说说你自己的理由罢。”
伊俄拉俄斯听到得摩福翁的话,就从神坛的石阶上站起来,向国王鞠躬致敬并回答他:“现在我知道我真是在一座自由的城里了,因为在这里一个人可以为他
自己辩护,并有倾听他说话的人。在别的地方,他们只是驱逐我和我所保护的人,并不许可我们开口说话。我们的不幸的真正原因是:欧律斯透斯逼迫着我们逃出阿耳戈斯。在他的国内我们不能有一刻的停留。当他剥夺我们的一切人民的权利,他如何能说我们是他的人民,并要求我们如阿耳戈斯人一样地服从他的法令呢?假使他所说的话是真的,那末一个逃离阿耳戈斯的人也就会自绝于全希腊了!但感谢神祇,幸而雅典不是这样!住在这光荣的城里面的人们都不愿从他们的土地赶走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你,啊,国王哟,你也绝不容许一个哀求的人被人用武力从神坛这里抢走。我的孩子们,放心罢!你们现在已是在一个自由的国度,而且也是和你们的亲属在一起。啊,国王哟,要知道你不是庇护外乡人。你的父亲忒修斯和这些孩子的父亲赫剌克勒斯都是珀罗普斯的孙子。他们两人之间更有着一种比亲属更坚固的联系,他们两人是战友。赫剌克勒斯曾经从地府里释放你的父亲。”
伊俄拉俄斯一面说着,一面跪下去抱着国王的双膝,拉着他的手,抚摩他的下颌。国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并对他说:“有三个理由我要保护你。第一是宙斯和这神坛;第二是你所保护的人和我的关系;第三是赫剌克勒斯对于我父亲的恩惠我应当报答。假使我让你被人从这神圣的地方带走,这国土便不是自由的国土,不是遵循道义和尊敬神祇的国土。”然后他转身向着科普柔斯,“使者,”他命令他,“即刻回到密刻奈去,并将我的话告诉你们的国王。”
“我去,”科普柔斯说,并威胁地挥着手中的行杖,“但我会再来,带着阿耳戈斯的军队再来。有一万个武装的士兵正等待着国王的信号。他会亲自指挥他们。
真的,他已经到达你的边境。”
“见你的鬼!”得摩福翁鄙夷地说,“我不怕你,也不怕你们所有的阿耳戈斯人。”
使者退去,于是赫剌克勒斯的孩子们,一小队强壮而美丽的青年,快乐地从神坛台阶上跳起来,将他们的手放在他们的亲戚即国王的手里,并欢呼他为他们的救护者。伊俄拉俄斯又替他们讲话,并感谢得摩福翁和雅典人。“假使我们还可以回到我们的家里,”他说,“假使赫剌克勒斯的孩子们还可以再住到他们父亲的屋子里,他们将永不会忘记他们的朋友们,他们的救护者。他们永远不向这个款待他们的城作战,并永远怀着最大的诚意以它为宝贵的同盟军。”
现在得摩福翁准备对付新的敌人的进攻。他召集他的预言家们,吩咐他们作庄严的献祭。他请伊俄拉俄斯和他所监护的人们作他的宫廷的贵宾,但老人宣称他不愿离开宙斯的神坛,并愿留在那里为雅典城祈祷幸福。他说:“除非由于神祇的保佑你们得到了胜利,我们的疲乏的肢体不愿意在你们的屋顶下面休息。”
同时国王爬到宫殿中最高的望楼上,观测已经到达的敌人的实力。他召集他们的队伍,命令他们保卫城池,并和预言家们商议。当伊俄拉俄斯和他所监护的人们正在向神祇至诚地祈祷,得摩福翁急步向他们走来,脸上充满愁容。
“怎么办呢,我的朋友们?”他呼唤着他们,表情很痛苦。“那是真的,我的队伍准备迎接敌人,但所有我的预言家都断言如果我要击败阿耳戈斯人必须有一个条件,而这是我不能实行的!听听神谕怎么说的:‘你不用宰杀母牛或公牛,只要牺牲一个出身高贵的女郎,然后你和你的城池才有希望得到胜利!’这怎么能呢?我自己有一个女儿,年轻美丽如同花朵一样。谁希望当父亲的人会牺牲这样的一个女儿?生有女儿的雅典的高贵公民,谁又愿意将女儿交出来呢,即使我大胆向他们要求?假使我这么做,那末在和外敌作战的时候我便得同时从事内战。”
赫剌克勒斯的孩子们听到他们的保护者的迟疑和恐惧,他们的心情很沉重。“伤心呀!”伊俄拉俄斯叫起来,“我们好像沉了船的水手,原来想着已经到达海岸,却又被狂暴的风雨吹回大海里去。为什么我们要以无益的希望和梦想来欺骗自己呢?我们完了!得摩福翁将不顾我们,而我们又如何能责备他呢?”
但突然他的眼中闪烁出一种希望的光辉。“你知道么,啊国王哟,神灵给我什么样的鼓舞?怎样才能救出我们全体呢?但愿你能帮助我们完成这件事!以我替代赫剌克勒斯的孩子们,送给欧律斯透斯!能够强迫我,一个伟大英雄的永久伴侣死于屈辱,他必然欢喜。但我已是衰老的人,我愿意为这些青年牺牲我自己的生命。”
“你作了一种崇高的贡献,”得摩福翁悲愁地说,“但这于事无补。你以为欧律斯透斯杀死一个老人就会满足么?不,他的要求乃是杀死赫剌克勒斯的年轻而美丽的孩子们,使他从此绝后。请说说你的别的意见。你现在的这个提议是无用的。”
玛卡里亚
这时候,喧嚷和悲叹不单是从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也一样地从市场上集合的公民们中发出,声音这样响,一直传到了国王的宫殿。在逃亡者到后不久,赫剌克勒斯的年老衰弱的母亲阿尔克墨涅和得伊阿尼拉为他所生的美丽的女儿玛卡里亚被带到宫里,隐藏着不让外人看见,现在她们正在等待行将到来的一切。阿尔克墨涅衰老而聋聩,不知道她周围的世界发生什么事情。但她的孙女儿留心听着从城市中心传来的悲叹的声音,她这般想念她的兄弟们,以致忘记自己是一个在深闺长大的女郎,忘记自己没有人陪伴,独自一人来到市场上,径直走到人丛中。看到她走来,不单是得摩福翁和雅典人,甚至于伊俄拉俄斯和他所监护的人都大吃一惊。
她在人丛中蹀躞着,听说了威胁着雅典和赫剌克勒斯家属的危机,和看来难以获得愉快结局的不祥的神谕。她用坚定的步履走到国王的面前。“把我作为一个祭品,”她说,“这个祭品可以保障你得到胜利,并可从暴君的愤怒中救出我的可怜的兄弟们。神谕告诉你要杀戮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你忘记了高贵门第的赫剌克勒斯的女儿住在你的宫廷里么?我自愿牺牲,这一定使神祇更欢喜,因为这是我自己愿意。假使雅典城这么好义,为赫剌克勒斯的家属不惜从事战争并献出它的成百成千的儿女,那么为什么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不应当有一人为保证这些高贵的人们得到胜利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如果我们之中竟没有一人这样想,我们
便值不得保护,值不得救济。所以,带我到我可以献身的地方去吧。用花冠装饰我,如同你们装饰一只准备献祭的母羊或牛犊一样。操刀吧,因为我很欢喜我能献出我的生命。”
这女郎说出最后的激昂的话以后,伊俄拉俄斯以及和他在一起的人都沉默了许久。最后这家属的监护人说:“玛卡里亚,你已证明你配做你父亲的女儿。我赞颂你的勇敢,虽然同时我也悲悼你的命运。但在我看来,似乎应该由所有赫剌克勒斯的女儿们一起来拈阄决定谁应当为她的兄弟们而牺牲。”
“我不愿拈阄去死,”玛卡里亚说,“别再踌躇,否则敌人攻上来,神谕也成为徒然。吩咐城里的妇人们随着我来罢,因我不愿我的死让男子们的眼睛看见。”
如此,由雅典的高贵的妇人们护送着,玛卡里亚自愿地,坚定而快乐地走向死亡。
战 争
国王和雅典公民十分崇敬地望着她走去,伊俄拉俄斯和她的兄弟们,赫剌克勒斯的家属,则悲哀而痛苦地低垂着眼皮。但命运不让他们长久悲哀和感伤,因为当玛卡里亚的影子刚一消失,一个使者就飞快地向着神坛跑来,面上带着吉利的光彩,快乐地大声喊叫:“向你们致敬,啊,赫剌克勒斯的儿子们!但告诉我,伊俄拉俄斯在哪里?我正带给他快乐的消息。”伊俄拉俄斯从神坛站起来,但悲愁的痕迹一时尚未消失,因此使者询问他悲愁的原因。
“我为我所爱的人们而烦恼,”老人说,“别再问下去罢,只是告诉我你所说的快乐的消息。”
“你不认识我么?”这使者问,“你不知道赫剌克勒斯和得伊阿尼拉的儿子,许罗斯的老仆人么?你应当想得起来,我的主人和你在漂泊的旅途上分手,为着你和他自己去寻求同盟军。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带着一支强大的军队来到,并已面对着国王欧律斯透斯的军队扎下营幕。”
一阵由于快乐的兴奋而产生的骚动即刻从神坛周围的人丛传遍雅典所有的公民。这消息甚至使年老的阿尔克墨涅从宫闱中走出来了。白发斑斑的伊俄拉俄斯也自己披上盔甲,叫人们给他送来武器。他将赫剌克勒斯的幼小的孩子们和年老
的老祖母交托留在雅典城里的长老们代为照顾。他自己和国王得摩福翁和青年们出发参加许罗斯的队伍。
同盟军列队出阵,旷野中一望无际地闪烁着盔甲的光辉,这时在距欧律斯透斯(他站在无边的武装队伍的前头)的军队仅一投石的距离处,赫剌克勒斯的儿子许罗斯从战车上走下,站在两军阵前的狭道上呼唤阿耳戈斯国王:“欧律斯透斯国王哟!在我们流血之先,在两支强大军队为少数的几个人而作战并互以毁灭威胁之先,请听着我的提议!让我们两人单独作战来决定胜负。假使我失败在你的手里,请即带走赫剌克勒斯的儿子,即我所有的兄弟们,并一切听凭你处置。假使我击败你,那末让我父亲的主权,他的王宫和他在伯罗奔尼撒的统治,仍然归还我和我的家属。”
同盟军都大声欢呼表示赞成这种提议,阿耳戈斯人也暗暗表示赞同。但是欧律斯透斯很久以来就以怯懦著名现在又一次表现出贪生怕死,他断然地反对这种提议,不愿离开他的军队。因此许罗斯又回到自己的队伍,预言家们又作祀神的祭献,即刻战争的号角吹奏起来。
“公民们!”得摩福翁号召他的人民,“记住,你们是为你们的家庭,为你们生于斯长于斯并受到它的保护的城而作战!”
在那一边,欧律斯透斯要求他的队伍不要羞辱阿耳戈斯和密刻奈,要更增加国家的光荣。现在堤瑞尼亚人的喇叭高声吹奏,盾与盾冲击,战车与战车对阵,飞矛投射着,宝剑叮当,其中还夹着受伤的人的呻吟。有一瞬间情况很可怕,在阿耳戈斯人长枪的攻击下,赫剌克勒斯家属的同盟军被迫后退,几乎被他们突破阵线。紧接着他们就展开反击,如狂涛一样地涌上前去,击退敌人。经过很长的时间,战争的结果未见分晓。最后阿耳戈斯人阵脚混乱,武装的步队和战车都向后奔逃。这时高年的伊俄拉俄斯突然渴望以最后一次勇敢的作为来创造他的晚年的光荣。当许罗斯追击逃亡的敌人驶着战车从他的身旁驰过时,他向这青年的英雄伸出右手,要求跳上战车替代他的位置。许罗斯因尊敬父亲的老朋友和他的兄弟们的保护人,所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
老年人的双手要控制四马拖曳着的战车的飞奔是不容易的。但他仍然向前奔逐。当他到达雅典娜的神庙时,他看见欧律斯透斯的战车正风尘滚滚,在他前面奔逃。于是他奋然向青春女神赫柏祈祷,祈求在这一天赐给他青年人的气力,使
他可以向赫剌克勒斯的敌人复仇。接着一种奇迹出现:两颗大星从天上缓缓下降,落在马鞍子上,即刻一阵浓雾包蔽着整个的战车。但随即雾和星都消失了,伊俄拉俄斯挺立在战车上,强健而年轻。他有着粗强的手臂,两手坚定地紧握着四马的缰绳。他向前飞奔,追上了已经越过斯喀洛尼亚山岩并正要进入阿耳戈斯人以为是很安全的大峡谷的欧律斯透斯。欧律斯透斯不认识这追击者,返身应战。伊俄拉俄斯因为有神祇所赋予的青年的强力,所以获得胜利,将他从战车上打落,活捉住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作为第一个战利品,向着自己的同盟军驰回。这时胜利之局已定,阿耳戈斯人因失去领袖,散漫地四处逃窜。所有欧律斯透斯的儿子们和别的数不清的战士都已被杀,很快就没有一个敌人残留在阿提刻的土地上。
欧律斯透斯和阿尔克墨涅
凯旋的战士进入雅典,伊俄拉俄斯仍然变成一个衰迈的老人。他将一个尚武民族的可耻的侵略者捆绑着手脚带到赫剌克勒斯的母亲的面前。
“那是你么,可恨的欧律斯透斯?”这年老的妇人庆幸地叫道,“神祇的报应终于临到你身上了么?别低垂着头看着地下,正视你的敌人呀!这正是你,多少年来你用艰难的工作和侮辱折磨着我的儿子。你叫他去打杀毒蛇猛兽,希望他死于非命。那也是你,你使他走到黑暗的地府,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到人间。然后,你用各种毒计,用各种权力来迫害我
———他的母亲,迫害他的孩子们,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想将我们逐出希腊,并想从供我们避难的神坛劫取我们。但你却碰到并不惧怕你的强权的人们!你来到自由的城池!现在你必得一死,但如果你马上死了,还应该自己庆幸,因为你所犯的罪孽实在是死有余辜的。”
欧律斯透斯表示在一个妇人的面前并不畏惧。他振作起精神,假装镇静地说:“你不要指望听到我的哀告。我并不反对死亡,但让我说一句话为我自己辩护:并不是我主动地将赫剌克勒斯看做一个敌人。那是女神赫拉吩咐我要我永远迫害他的。但是当我一经和这个巨人,这个半神为敌之后(虽然这是违反我的愿望的),我不是就不得不尽可能逃避这个英雄的愤怒么?即使在他死后,我不是被迫去追击他的子孙,这些正在成长的敌人,这些将为他们的父亲复仇的人么?
现在听凭你处置罢。我并不求死,但死也不至于使我悲痛。”
欧律斯透斯说着,显得在死亡面前仍然很镇静。许罗斯自己替这个俘虏辩护,雅典公民们也要求照着这城池的宽大的习俗,对于击败的敌人表示怜悯。但阿尔克墨涅不肯和解。因为她不能忘记她的不朽的儿子曾经被迫做这残暴的君主的奴隶。她也想起她的可爱的孙女儿的死,后者伴随着她来到雅典,但由于要击败欧律斯透斯和他的优势的大军,所以她自愿牺牲自己。她生动地描绘她和她的孙儿们可能遭遇的命运,假如欧律斯透斯是作为一个胜利者而不是一个俘虏站在她的面前的话。“不,要他死!”她大声喊道,“不许任何人饶恕这个我所仇恨的恶人。”
最后欧律斯透斯转身向着所有的雅典人,他说:“我的死不会带给你们以不幸。你们已经这么慈悲地为我祈求。假使你们为我在雅典娜的神庙旁边,在我所被追击的地方,为我作光荣的埋葬,并将我的坟墓也安置在那里,我便将作为一个感谢你们的礼遇的宾客保护你们的土地,使任何敌人不能越过你们的边界。你们必须知道,终有一天你们所保护的这些青年人和孩子们的子孙,必会持戈攻击你们,以恶意来报答你们对于他们的祖先的好意。那时,我这个赫剌克勒斯的世代的仇人,将是你们的救护者。”说完这些话,他从容地被杀死去。他的死总算比他的生还光荣。
许罗斯和他的子孙
赫剌克勒斯的孩子们发誓对得摩福翁永久感谢,并由他们的哥哥许罗斯,他们的朋友伊俄拉俄斯率领着离开雅典。现在他们发现各方面都是同盟军,他们旅行到原是属于他们的父亲的伯罗奔尼撒地方。有一整年他们逐城逐镇地争战着,直到除阿耳戈斯人以外其他的人都被征服了。就在这时,这半岛遭受一种可怕的瘟疫,无法防止。最后,一个神谕启示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说,这种灾祸的原因是他们在规定的时间以前归来了。所以他们又离开他们以武力征服的伯罗奔尼撒,仍然流亡到阿提刻去。他们住在这里的马拉松平原上。同时许罗斯完成了他父亲的愿望,娶美丽的伊俄勒为妻,这是赫剌克勒斯过去曾向她求过婚的。现在许罗斯不断地想着怎样可以重新获得他的遗产。最后他祈求得尔福的神谕,得到这样的回答:“第三次庄稼收获时你们可以胜利归国。”许罗斯单纯地理解这意义,以为他应等候到第三年田野秋收的时候。所以当第三年的盛夏过去,他又侵入伯罗奔尼撒。
在欧律斯透斯死后,坦塔罗斯的孙子,珀罗普斯的儿子阿特柔斯成为密刻奈的国王。当他知道许罗斯侵入,他的军队与忒革亚城和别的城镇联合在一起,出去迎击赫剌克勒斯的儿子们。在科任科斯地峡两军相遇。许罗斯总想着要使希腊免受战争的破坏,他仍然要求个人单独对阵。他向敌人队伍中任何愿意和他对敌的个人挑战,并确信着他是应验神谕而来,当可以得到神祇的保佑。所以他提出这个条件:假使他得胜,欧律斯透斯的王国便归赫剌克勒斯的子孙统治;假使他失败,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在五十年以内不得进入伯罗奔尼撒。
当这话传到敌人的营幕,忒革亚国王厄刻摩斯,正当盛年的一个战士,立即接受他的挑战。双方都以极大的勇敢和机敏斗争,但许罗斯被击败了。即使在临死时,他仍然念念不忘那个引他进入战争的暖昧的神谕。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遵守条约,停止作战,仍退回阿提刻,住居在马拉松附近。一直过了许多年,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从未失约。他们从未企图夺回他们的遗产。同时许罗斯的儿子克勒俄代俄斯已经度过五十岁。和平条约所规定的年限已满,他可以不受约束。这时已是特洛亚战争结束之后三十年,他和赫剌克勒斯的别的子孙们侵入伯罗奔尼
撒。但他也是如同他父亲一样地不幸,在战斗中牺牲,所有他的人也和他一起毁灭。二十年后,他的儿子,即许罗斯的孙子,赫剌克勒斯的重孙阿里斯托玛科斯,再作侵略的尝试。这时俄瑞斯忒斯的儿子提萨墨诺斯正统治着伯罗奔尼撒。
阿里斯托玛科斯也被一种神谕的隐晦的言语引入迷途。这神谕说:“神祇保佑你们从狭窄的小道获得胜利。”所以他从地峡侵入,结果被击退,并如同早先他的父亲和他的祖父一样牺牲了生命。
再三十年后,即特洛亚战后八十年,阿里斯托玛科斯的三个儿子忒墨诺斯、克瑞斯丰忒斯、阿里斯托得摩斯又出发去夺取他们祖传的遗产。虽然神谕在作弄他们,但他们仍坚强地虔信着神祇,所以又到得尔福去询问女祭司关于他们的事业的后果。但她给与他们的两个回答和他们祖先过去所得到的回答一字不差,即“第三次庄稼收获时你们可以胜利归回
”和“神祇保佑你们从狭窄的小道获得胜
利”。
三个儿子中年长的忒墨诺斯悲哀地说:“我们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遵从这神谕,但都遭到了失败!”最后神祇怜悯这三个人,由女祭司的口,为他们解释这神谕的意义。
“你们的祖先们的不幸是自取的,”她说,“他们不明白神祇的智慧的言语。神祇所说的第三次庄稼收获,乃是你们种族的种子的第三次收获。第一次是克勒俄代俄斯,第二次是阿里斯托玛科斯,第三次,即被许可得到胜利的,乃是你们三弟兄。至于所谓
‘狭窄的小道
’也被不幸死去的人所误解。神祇的意思不是指地峡,乃是相反的一条小道,即科任科斯海峡!现在你们明白神谕的意义了罢,你们可以出发去从事你们的事业,祝你们在神的照顾下一帆风顺。”
忒墨诺斯听到这话恍然大悟。他立即和他的两个兄弟武装一支强大的军队并在罗克里斯建造战船。后来为纪念这事,这地方遂名为瑙帕克托斯,即船厂的意思。但这次的远征,即使是在前途很有希望的情况下举行的,也还是经过艰难困苦,使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眼泪。当军队集合的时候,兄弟中最年轻的阿里斯托得摩斯被雷电殛毙。他的妻子阿耳癸亚,即波吕尼刻斯的重孙女成为寡妇,他的双生的儿子欧律斯忒涅斯和普洛克勒斯成为孤儿。当阿里斯托得摩斯已被安葬,舰队即将离开罗克里斯之际,有一个受神意鼓舞并说着神谕的预言家突然出现。但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以为他是一个巫师,是伯罗奔尼撒人派遣
来破坏他们军队的侦探。他们怀着疑虑并苛刻地迫害他,最后赫剌克勒斯的重孙即费拉斯的儿子希波忒斯,用标枪投中这个老人,他即刻死去。这事激起神祇们对于赫剌克勒斯子孙们的愤怒。一阵暴风雨粉碎了他们的船只并使他们沉溺在海里。他们的陆上的军队也遭到饥荒,不久也全部瓦解。
关于这种失败,忒墨诺斯也祈问神谕。神谕的回答是:“因为你们杀死预言家,所以使你们遭到不幸。你们必须将凶手从国内放逐十年,并使三只眼睛的人指挥军队。”神谕的第一部分很快就实行了,希波忒斯即刻离开军队,从国内放逐。但神谕的第二部分却使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濒于绝望。因为他们在什么地方又怎么能够找到三只眼睛的人呢?但他们仍旧毫不倦怠地寻觅这样的人,他们是这样的虔信着神祇啊!最后他们偶然遇到俄克绪罗斯,他是埃托利亚王族的人,是海蒙的儿子和俄纽斯的后裔。恰好在赫剌克勒斯的子孙进攻伯罗奔尼撒的时候,俄克绪罗斯因为犯了杀人罪,被迫离开埃托利亚的故土,逃到伯罗奔尼撒的厄利斯地方。现在一年已过,他正在骑着小驴子回归故乡,路上遇到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俄克绪罗斯只有一只眼睛,别的一只眼睛则在儿童时候为箭射瞎,他的小驴子给他代步,人兽合计共有三只眼睛。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发现这奇特的神谕已经应验,因推选俄克绪罗斯为他们的领袖。这样,命运女神所安排的条件都已得到满足。他们以新的生力军和一只新的舰队攻击敌人,杀死伯罗奔尼撒的军事领袖提萨墨诺斯。
赫剌克勒斯的子孙瓜分伯罗奔尼撒
这样一来,赫剌克勒斯的子孙就完全征服了伯罗奔尼撒,这时他们建立三个神坛献给他们的父系祖先宙斯,并举行献祭。然后他们开始拈阄瓜分城池。首先要分的一个城池是阿耳戈斯,其次是拉刻代蒙,最后是墨塞涅。他们同意将阄投进一个装满清水的罐子,并且由每人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阄上。忒墨诺斯和阿里斯托得摩斯的双生子欧律斯忒涅斯和普洛克勒斯将两个有标记的石子投入水中,但狡猾的克瑞斯丰忒斯因渴望得到墨塞涅,却投下一块土,即时溶解在水里。现在他们决定谁的石子最先拈出就得到阿耳戈斯,结果拈出写着忒墨诺斯名字的石子。其次拈拉刻代蒙,拈出的是阿里斯托得摩斯的双生儿子的名字。剩下的第三
个城就用不着拈了,所以克瑞斯丰忒斯得到墨塞涅。
于是他们和他们的从人们都各走向三个神坛对神祇献祭,神祇分别给他们奇异的兆示。每一起人都在他们的神坛上面发现一种动物,而三种动物又各不相同。拈阄得到阿耳戈斯的人发现一只蟾蜍;得到拉刻代蒙的人发现一条蛇;得到墨塞涅的人所发现的则是一只狐狸。他们沉思着这些兆示,并请当地的一个预言家为他们解释。“得到蟾蜍的人,”他说,“最好留在城中住宅里,因为蟾蜍容易受伤,它的外出得不到保护。在他们的神坛上盘着毒蛇的那些人将是最大的侵略家,不必畏惧越过自己的疆界。看见狐狸的人最好是攻或守都尽力避免,他们要临机应变才可以得到安全。”
这三种动物后来都成为阿耳戈斯人、斯巴达人、墨塞涅人的盾牌上的标记。
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又想到独眼的俄克绪罗斯,送给他厄利斯王国,作为对于他的援助的报答。在伯罗奔尼撒全境,只有阿耳卡狄亚的山地是唯一没有被赫剌克勒斯的子孙们征服的地方。斯巴达是建立在半岛上的三个王国中唯一支持得较久的一个王国。在阿耳戈斯,忒墨诺斯将他所挚爱的女儿许耳涅托嫁给赫剌克勒斯的一个再重孙子得伊福涅斯,一切要政都和女婿商决而行。最后谣传说他要将他的王位传给许耳涅托夫妇。这使他的儿子们很伤心,因此他们阴谋反抗他,并将他杀死。阿耳戈斯人固然仍奉国王的长子为王,但他们因爱护平等和自由超于一切,所以他们限制国王的权力,使他和他的子孙们只不过保留着国王的虚名而已。
墨洛珀和埃皮托斯
墨塞涅国王克瑞斯丰忒斯比他的哥哥忒墨诺斯并不见得更幸福些。他娶阿耳卡狄亚国王库普塞罗斯的女儿墨洛珀为妻,她为他生了许多孩子。这些孩子当中最小的是埃皮托斯。克瑞斯丰忒斯曾为自己和他的孩子们建立一座壮丽的宫殿。
但是他在这座豪华的宫殿里并没有享多久福。因为他爱护普通人民,无论何时何地,他都照顾他们。这激怒了国内的富人们,他们将他和他的儿子们都杀死,只剩下最小的埃皮托斯,由母亲藏匿着将他送到阿耳卡狄亚她的父亲库普塞罗斯那里。同时赫剌克勒斯的另一个后裔波吕丰忒斯,夺取了墨塞涅的王位,并强娶被
杀的国王的寡妻。当他听说王位的一个合法的嗣子仍然活着,他就悬重赏购买他的头颅。但没有人想得到这种重赏,即使想也不可能,因为大家都没有确切的依据,没有一个人知道嗣子究竟藏在哪里,只不过隐隐约约地有这么一种传说而已。
埃皮托斯长大成人之后,他秘密地离开外祖父的宫廷,不告诉任何人他的目的,一个人出发到墨塞涅去。在这里他听说国王悬重赏购买他的头颅。他鼓着勇气走到国王波吕丰忒斯的宫廷,在那里甚至连他的母亲也不认识他,他当着王后墨洛珀的面对国王说:“啊,国王哟,我来告诉你,我想获得你购买威胁着你的王位的克瑞斯丰忒斯的儿子的重赏。我对他如同对我自己一样地熟识,我愿将他交到你的手里。”
他的母亲听到这话吓得面无人色。她即刻派人去请一个老年的忠实的仆人,他曾经帮助过她营救埃皮托斯,因为畏惧新国王,如今居住在离宫廷很远的地方。她秘密地派他到阿耳卡狄亚去保护她的儿子,或带他到墨塞涅来率领憎恨暴虐统治的人民反抗波吕丰忒斯,并继承父亲的王位。
当这老仆人来到阿耳卡狄亚,他看出国王库普塞罗斯和整个宫廷都在混乱和苦恼之中,因埃皮托斯已经失踪,无人知道他出了什么事。这仆人焦虑地赶回墨
塞涅,告诉王后所发生的一切。现在两人都这么想:出现在国王面前并提出要赢得重赏的这个外乡人,必定已在阿耳卡狄亚将埃皮托斯杀害,并将他的尸首带到墨塞涅来了。他们在悲哀中已无暇作更多的考虑。波吕丰忒斯已让这个外乡人居住在他的宫廷里。就在当天的夜里,老仆和王后持着一柄巨斧偷偷地到他屋子里,想在他熟睡时将他杀死。这青年在他们进屋时还没有醒。月光照着他的脸面,他安静地熟睡着。他们俯身在床边,王后正双手举起斧头准备将他劈死,老仆人因为更近床边,更清楚地看出了这青年的面容,这时突然抓住皇后的手惊呼道:“住手!你要杀死的这人正是你的儿子埃皮托斯!”墨洛珀垂下手臂,将斧头放在地上,拥抱着她的儿子。她的悲泣使他惊醒过来。两人热烈地长久地拥抱过后,她的儿子告诉她,他来并不是将自己献给那些谋害他的人,而是要惩罚他们,使她从她所嫌厌的后夫那里得到解放,同时要在他希望能争取过来的人民的援助下重执父亲的王杖。
于是三人计议用最有效的方法向这个恶毒的君主复仇。墨洛珀穿着丧服走到国王面前,告诉他,她刚得到她的唯一留存着的儿子业已死去的可悲的消息,从此以后她愿意和她的丈夫和平相处并忘记过去的一切不幸。这暴君落进了她的圈套。他很欢喜,因为他多年的心病已经奇迹般地消除了。他宣布要对神祇作谢恩的献祭,因为世界上再不会有他的敌人了。他召集人民到市场上来参加这种仪式,但是他们都垂头丧气,勉强走来,因为一般人民都爱戴善良的克瑞斯丰忒斯国王,现在又悲悼他们寄托以最后希望的王子的死。当人民到齐,国王正作献祭时,埃皮托斯冲上前去用匕首戳入他的胸脯。墨洛珀和老仆马上对墨塞涅人宣布,他们认为是外乡人的这个青年正是王位的合法的继承人。人民听说,都大声欢呼。埃皮托斯就在当天继承父亲的王位。由他的母亲引导着,他进入宫殿成为墨塞涅的国王。他的第一件事乃是惩处谋害他的父亲和他的兄弟们的凶手,和所有参与其事的罪人。但当死者的仇恨业已报复,他仍然是一个宽大而慈爱的统治者,在墨塞涅的贵族和平民中都同样得到爱戴。他是这样地受到尊敬,所以他的子孙们都被称为埃皮托斯后裔而不再称为赫剌克勒斯后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