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分,江东中军大帐灯火辉煌。孙策、周瑜、吕蒙、徐盛、张松、负伤的周泰以及十数名江东将领围在大帐中,守着一幅襄阳简要地图皱眉沉思。
“你们说,曹操会藏在哪里?”孙策问。
周瑜稍作沉思,在地图上指点道:“就今天斥候回报的讯息显示,邪教的兵马主要集中在城北。只有少量小股敌军在南城活动,所以,可以肯定曹操必在城北。如此,搜索的范围就缩小不少。”
“可是北城也很大,大街小巷交错,四通八达,去哪找他啊!”吕蒙连连挠头,像这样的情况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注意搜索深宅大院!”周瑜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地方,“刺史府,蔡府,还有五间教堂要重点搜,掘地三尺也要把曹操抓出来。他一死,整个邪教大军就会崩溃。”
“此法不可取!”鲁肃提出了质疑,“曹贼狡猾,他绝对不会把自己暴露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以子敬(鲁肃表字)之意,他会在哪?”
鲁肃推敲一阵,道:“他八成藏在这儿——东北角的这些小巷子里。这些小巷地势平坦,只需派一人趴在屋顶用邪教的望远镜观察,便可洞悉周围二里之内的全部情形。既方便指挥作战,又可借纵横交错的地形安然退却,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对他更为有利。”
“子敬所言甚是有理。明天,我便让大军去搜。”孙策道。
“不可!”周瑜摇了摇头,“方才子敬说了。曹孟德只需派一名望子在屋顶观察便能看清周边动静。主公帅大军前去,还没到巷口,曹操便可提前洞察,逃之夭夭。所以与其白日搜索无功而返,不若今夜行动,借夜色掩护以雷霆手段给曹操以致命一击。”
“公瑾所言有理。吕蒙,着你即刻领兵搜索襄阳东北小巷。”
“喏!”
周瑜叮嘱吕蒙,道:“子明切记。兵马过多目标太大无益偷袭,所以此次出战所带兵马不易过多,关键在精。”
“多谢军师提点。”吕蒙领命而走,从军中点了一千精兵,让士卒在铠甲上涂满炭灰,借着夜色悄然向襄阳东北摸去。
离开中军大帐走了约莫一里多,越过一片冒着焦烟的矮房便见一条小河拦在了面前。
吕蒙识得此河乃是一条人工河,因河边杨柳依依遂得名柳絮河。过去它曾是襄阳城的南护城河,后随着数百年城池扩建,这条河流便成了襄阳的城中河。昔日刘表在世时,身为八俊之一的他忧喜风景雅趣,便对这条河流进行了改道,将其中一段拢到了他的府邸之中——也就是现在的刺史府内。
说起来这柳絮河宽十丈余,深度也就一丈多。虽既不深夜不宽,但大军终归无法淌水过河。若想渡河要么走桥,要么乘舟,亦或者泅水。
吕蒙之所以选择这条行军路线,就是因为他知道在这里原本有一座桥可以直通对岸,来到河边才发现,桥梁敦实石墩还在河中,木制的桥身却在熊熊大火中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些冒着焦烟的残肢驱壳。
显然,在这里借桥渡河是不可能了。至于泅水——江东子弟虽都会泅水,但在这寒冬时节泅水,无异于找死。至于乘舟……桥都没了,曹操还会给他留下船只?
吕蒙无奈,只好向西机动,寻找下一处渡河桥梁。
夜幕之下的襄阳古城格外宁静,只有战后闻着血腥飞来的乌鸦站在树梢上,发出惨烈的悲鸣。它们圆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脚下路过的江东兵,似在看着一支支秀色可餐的食物,一副随时等待他们阵亡,期待品咂他们美味的血肉模样。那眼神看得江东兵心里好一阵发慌。
路旁空无一人的深宅大院黑漆漆的户门仿佛怪兽的巨口,似是随时便会吞噬掉在他门前经过的人们。
刺骨的寒风烈烈吹拂着,将河边的垂柳吹得东倒西歪,万千光秃秃的柳条扫来扫去,活像魔鬼抓人的触手。
江东卒们被月光下景色吓的瑟瑟发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神出鬼没的圣母教士卒吓破了他们的胆。
两日之内,三千七百名袍泽死在了这襄阳城中,他们死的是那样不明不白,连被杀死的都不知道。有江东兵亲眼看到一名熟识的袍泽巡逻回到大寨,进寨门前还好好的,打个盹的工夫转眼再去找他,却发现对方七窍流血死在了自己的帐篷里。事后人们才知道,那人乃是喝了襄阳城里的井水被毒死的。
当日,像他那般被毒死的人还有很多。得亏后来孙策下了死命令,封死城内一切水源,禁止饮用、食用城中食物,这才减少了中毒者的数量。
不过即便如此,每个时辰仍有大量的江东兵死于圣母教士卒的暗杀。
想到这儿,一众江东兵禁不住脊梁一阵发凉,总觉得有人在窥视自己。说不准那会儿就会从某个地方射出流矢取走自己的性命。
一行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前行,终于在午夜时分来到一架横跨柳絮河的土桥前方。
吕蒙借着月色星光打量了一番周边情况,见四周没有敌人踪影,躬着身子率先走上了桥梁。后面的兵卒有样学样跟了上去。千名士卒眼见过了一半,却在这个时候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土桥竟被拦腰炸成了两节,中间一段人头最为密集的桥身在炸药巨大的爆破力量作用下生生炸上了天,残尸、活人、土块落了一河。三十多人当场阵亡,二百余人落入水中,被原本用来保护他们的沉重甲胄拖到了几近结冰的河底。
吕蒙短暂的愣了一下,他首先想到的是曹操手中竟然还有火药。这仗不好打啦!
他却是不知,眼下这点火药是残留在襄阳火药仓地面上的药灰。是臧霸好不容易刮地皮搜罗来的,凑了半个炸药包就用了个一干二净。
吕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局面的不利。千名士卒死伤甚多,余下的人因桥梁断开,被分隔在了柳絮河的南北两岸。“敌袭,敌袭,注意警戒。”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夜里传出一声清脆的牛筋崩弹声响,“嗡”。
随即,两枚一丈多长的铁枪从天而降,跟穿糖葫芦似的分别将五名江东卒串成一串,牢牢扎在了地上。
越来越多的铁枪接连不断射入密集的江东兵阵,造成巨大杀伤。
“是弩车!邪教的弩车……”有人高喊。
吕蒙回言询问,“看到在哪个方向了吗?”
“太黑了,看不见!”
“该死!”吕蒙恨得牙根发痒,“注意隐藏!他们照样看不到咱们!”他立刻悟出,教会的士卒是借了钢槽爆炸发出的亮光确定他们位置,进而发动的攻势。
吕蒙的话刚刚说完,一枚引燃枪尖的铁枪从天而降,虽没能夺去人命,却将方圆一丈范围内的江东兵暴露在了视野之中,紧随其后便是一串铁枪投掷,接连取走十多条人命。
“都躲到暗处去。你们几个,到那间房子后面去。一会儿听我指令,去把弩车给我毁了。”
“喏!”一支江东小队扫了一眼刚才冒火铁枪飞来的位置,向吕蒙点了点头,一溜小跑向吕蒙所说的土坯房后院墙跑去。走了约莫二十多步,只觉大地一松……“啊……”纷纷落入陷阱。
陷阱里林立着削尖了的晾衣杆破体而出,登时把他们扎成了筛子。
紧随其后,周边响起一阵罗鸣,左右两边院落大门洞开,杀出臧霸和曹昂,细细数来足有五百多人,将背靠柳絮河的吕蒙团团围住,
与之相应的,于禁聚拢潜伏在城北的六百余卫士将北岸的江东卒也围了起来。
教会一方人数占优,加之以逸待劳,攻势突然,一众江东卒节节败退,被汹汹而来的教会兵马挤进冰冷的河水。
吕蒙奋力厮杀,可怎奈孤木难支。竟被身边士卒无意间连推带搡挤到河边,“噗通”一声,直接沉到了水底。
冰水栖身,吕蒙登时浑身僵硬起来。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他奋力反抗,活动一阵也不知是身体恢复了暖意,还是适应了河水的冰凉。僵硬的感觉渐渐退去。
他憋着气从靴子里抽出随身匕首,将捆绑铠甲的绒线一一割开,铠甲离体,超重的感觉顿失,双腿猛一登河底淤泥,浮上水面长出一口气“咕……”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呼吸原来是件这么令人身心愉悦,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那边还有个活的,射死他!”
正在享受呼吸快感的吕蒙听了这话,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头潜回水底,拼了命的往下游游,连手臂中箭也不管不顾。
是夜,吕蒙率领的千人突袭队全军覆没,只有吕蒙一人负伤在天明时分返回中军。
看着浑身湿透的吕蒙,孙策气得跟发了情的猫似的在大帐里局促不安的走来走去。“王八蛋!”
吕蒙一脸羞愧,捂着伤口瑟瑟发抖跪地请罪,“末将无能。末将是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