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与师傅相约的十日之期就快要到来。
这几日里,淳于梓墨用了班子里的伏羲式琴来练习。这琴不算好,普通的丝和桐所制。她曾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看见过一把唐时的伏羲式琴,琴体布满蛇腹断纹,中间细断纹,额有冰纹断,琴声圆润匀称,如凤鸣清音。
而这把琴,却是几经调试,才把音准稍稍调好,间或几个调还有些尖锐杂音。叹息,果然平民所用的琴和宫廷的琴相差甚大。
古时的琴谱用的是拼减记法,不如简谱直观,但好在难度并不大。记得小时候,她曾练过这个。此时上手,有些生了,但只要练习一下,并不是难事。
吹箫抚琴、吟诗作画、登高远游、对酒当歌,是古人的四大雅兴。而抚琴位列第一,可见琴在这娱乐节目单调的古代,是多么时兴。
抚琴这一项,在富贵杂耍班里向来是有的,那一直是云飞的拿手节目,现在云飞走了,淳于梓墨相信,她选用抚琴来挣钱,是正确的。
十日之约,还差两天,她在想,要用哪首曲子才能先声夺人,为自己挣得饭钱。
她细细询问过胡灵儿时下流行的曲子,她有些头疼,原来穿越戏剧里头演译的,并不是那么真实。现代的歌曲,放在古代并不如戏里、书里的那样讨喜,随便拿出手,就能打动人心,博得满堂彩。
头疼……更头疼的是,千辛万苦采到的柳条的煎熬也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大师兄张义林每每阻拦。直到许四因感谢淳于梓墨不计前嫌帮了元子疗伤,替她交了柴火费,张义林才让她煎熬汤药。
“大师兄真是无耻,连煮药的柴火钱都要收!幸好有许四帮忙,要不然采了柳条回来,也没有作用。”胡灵儿沉着脸,每晚睡觉前都要把大师兄给骂一遍。而对于元子,她则是骂得更凶,理由是元子对于张义林阻拦煎药行为的不作为。
淳于梓墨的伤已然大好,对于元子的行为,她有些无奈。处世圆滑,趋吉避凶的行为只能鄙视,却也不好太过责怪。对于张义林的狠辣,她也是恨得咬牙,那一点煎药的钱,只够买几个面饼。难道,自己的命还不如几个面饼值钱!?
“得想个方子好好整整他!”胡灵儿沉思着:“你说,我把他兵器折断怎么样?还是把他的衣裳偷偷扔到墙外?不行,他生起气来,大伙都不好过……”
抚额,淳于梓墨无奈:还真是小孩,只能想到这么些没杀伤力的小花招,兵器可以再造,衣服可以捡回。最重要的是,胡灵儿这丫头真的很多话,而且是每晚都在自言自语着那些不可行的方法!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淳于梓墨在胡灵儿后脑勺上轻拍,随口说道:“明天在薛夫人的茶水里下点泻药不就行了?”
“这样也行?不会让他发现吧?”胡灵儿惊得翻了个身,把脸面向淳于梓墨,引得简陋的小床“吱嘎嘎”直响。
“当然行。”淳于梓墨但笑不语。
胡灵儿却是觉得有些不妥。她虽然对薛夫人瞒着她,跟师傅私下谈嫁妆的事很不满意,但薛夫人却是对她百般照顾。
淳于梓墨不以为然,她料定那张义林不敢跟薛夫人明着闹。至于暗地里……哼,他们两人越斗得凶才好!这一石二鸟之计,她不愿意跟胡灵儿说明,只笑笑说道:“放心吧。我们租住在这里,连师傅都敬着薛夫人,大师兄哪敢怀疑薛夫人。”
这一番话,让胡灵儿稍稍安了心。“只是,我们哪有钱买泻药?”胡灵儿嘀咕着:“没有铜子儿真是寸步难行。”
“最多不过两铜。”淳于梓墨笑笑。
胡灵儿则是半信半疑,两个铜子还敢进药铺?吃饱一餐还差不离。
“谁说是进药铺?”淳于梓墨撇嘴。
当晚,淳于梓墨让许四翻墙去买些牵牛花种子回来。牵牛花的种子,有两种颜色,一为白丑,一为黑丑,只有黑色才有泻下的作用。
“记得,黑色的种子才是饱熟了的。”淳于梓墨笑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伸手便要麻烦这个憨厚的“哥哥”,何况,买了这些种子的作用,还要瞒着他。
宵禁已经解除,许四只道是淳于梓墨突然心情好了,想要种点花草,那些种子倒也不费钱,便乐呵呵地去了。
买种子很顺利,两人把那黑色种子磨成粉。胡灵儿用布条包着墨色粉末,疑惑不已:“这个也算泻药?”
淳于梓墨但笑不语,瘦得皮包骨的小手,五指灵活地敲敲桌面。这黑丑,有些小毒,把这药下到茶水里,张义林定然痛苦。
她等着看张义林的好戏,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只是跟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相斗,还使的是这种不光明的手段,不够爽。军人的世界,热血正义,要是能把那孩子制服,送他上少年劳教所那才是有意义的。
张义林不过十六岁,在现代,该是坐在明净的课堂,享受无忧无虑的多彩生活的年龄。可在这时代,小小年纪的他却是能亲手溺毙一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
怪只怪生长环境,让他迷失了善良的本性吧。不对,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比如许四还那样憨厚,胡灵儿还那样单纯,云飞还那样为追求自由拼死抗争……
淳于梓墨是个现代人,更是个军人,她固执地认为,生命是世上最宝贵的。即使是张义林的残忍,她也只想着他是个孩子,定然可以改过的。
生命是宝贵,可若是张义林不能劝服?淳于梓墨闭眼,轻抚腰间疯狗高级战术刀……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这边,两人沉沉睡去。而在那边的小房里,元子正拉着许四,小声问道:“四哥,你又偷跑出去了?要不是我机灵,肯定得让大师兄发现。”
许四摸着脑袋,黝黑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你了。”
“唉,你又去帮那丫头了。别跟她扯在一起,师傅早就不想养着她了。你越是帮她,师傅和大师兄越是会对你反感。”元子摇头:“对了,你今晚去干什么了?”
“只是去买了一点牵牛花的种子。她向来不爱跟人交往,养着些不值钱的小花草,权当是解了寂寞。”许四卷了卷被子,秋老虎的夜里还是有些许凉意。
这秋天养什么花?元子不以为然。那丫头虽然行为与平日一样,但自被大师兄打了一掌后,眼神变得怪异无比,竟像是洞察人心似的通透。每每对上她的眼神,心里就直发毛。
他也卷了卷被子,小声道:“她买了种子,怕不是要养着的吧?”等了半晌,许四仍没有回话,他撑起身子,发现许四早已酣睡,不由骂道:“猪一样,没脑子!等真有什么事了,看你还能不能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