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光天化日加大庭广众，这么夸张真的不要紧吗？”古猫宁吐着舌头，看着被削去一截的皮鞋。
这是一条僻静少人的街道，但按照这种规模战斗下去，免不了要惊世骇俗的。
“只好用会让所有读者意犹未尽的秒杀来结束这一局了！”古猫宁照例说着奇怪的话，不闪不避，迎着锋的来势而上。
“唰！”锋再次疾劈出两道剑样气芒，一左一右斩向古猫宁。“哧哧！”古猫宁的双肩同时挂彩，鲜血溅出。“啊咧？”他觉得很有点不可思议。
就在刚才，他的速度莫名其妙慢下来了。
而锋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挺起手刀再上！
“怎么回事？”看着与锋游斗的古猫宁，肓子难以置信，“古大人他生病了吗？”
“的确不像平常的他。”邱琳儿点头同意。
她们都熟悉古猫宁，熟悉他脱线性格之外的彪悍身手，可如今她们看到的古猫宁却明显有些不给力。显然他自己也有点不习惯。他甚至没有出招，而只是不断闪躲着锋。
而敛，仍旧站在高处，凝神观战。
肓子看着敛，做了一个提气的动作，喃喃道：“我知道了。原来是那家伙搞的鬼。”
“那家伙？”邱琳儿不解。
“试试使用力量。”
尽管莫名其妙，邱琳儿还是尝试着释放灵力，却觉身体一阵疲软。“这……”
“明白了吗？恐怕是那女的不声不响张开了某种结界，在结界范围之内，我们的力量都会受到抑制。”肓子道，“这也是古大人放不开手脚的原因。”
“可恶！”邱琳儿怒气冲冲，“还以为是一对一那么公平呢，居然开挂！不行！”
她咬牙摊开手心，勉强令弓箭成型，但始终有些力不从心。
“唔啊啊混蛋，快出来！我要帮小猫！”邱琳儿气急败坏。
肓子笑了，她将手按在邱琳儿的背上，后者立刻感到了充沛的力量注入，弓箭出现！
邱琳儿刚刚结束见习爱神的身份不久，犹如一个才走上社会的应届毕业生，而肓子却是个资深瘟神，她的力量比邱琳儿高得多！
“我也看不惯古大人被欺负！”她说，“我们一起教训她！”
这对女子眼神交流，刹那萌发出深厚的友谊，邱琳儿点一点头，将爱神之箭瞄准了正专心战局的敛。
“去！”肓子的力量令箭成型，接着便到邱琳儿的射击技术上场！箭，不偏不倚地向着敛的心口而去！
然而受到结界压制的箭并不具有十成十的威力，未等击中目标，便被敛发觉了，箭未能完全命中，只在她的臂上擦过。
话虽如此，肓子与邱琳儿都觉得身体获得了短暂的轻松，显然那一箭还是发挥了作用。
“哟呵。”一旁的古猫宁欢叫道，“你们干了什么呀？感觉忽然爽利不少。”
“那还不快干掉那家伙！”邱琳儿意气风发地喊道。
“我倒觉得更不容易了喔。”古猫宁指指锋，他的额上正不断暴起青筋，“我是很想赞美你们啦，但这是好心办坏事的典型喔。”
“吼！”锋发出一声厉嘶，一束束由剑气凝聚而成的斩击如连环泡般轰轰烈烈射向古猫宁！“咔咔咔咔咔咔！”劲风过处，地面崩裂，道路两侧的树木纷纷倒下，木屑漫天飞舞。
肓子与邱琳儿目瞪口呆，而早有准备的古猫宁先是做了一个类似太极的起手动作，然后又以跟太极毫无关系的“空手入白刃”姿势将那道斩击接下，向上一托，改变了它的方向。
“好险好险。”古猫宁看着冒烟的双手笑道，“劈烂了我不要紧，劈坏了花花草草……好吧这句话已经过时了。”
“吼！”锋的得意技被破，重新聚拢双手十指，就要再上。
“住手！”伴随着敛的呼喊，一度解除的神秘结界重新张开，那股无形的、对力量的限制卷土重来。锋的气焰又低了下去，他回过头，关切地看着敛。
“都这么久了，还是看少一眼都不行吗？”敛苦笑，“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要让你暴走啊。”
然后她看看古猫宁，后者嬉皮笑脸地冲她挥了挥手。她又看看肓子与邱琳儿，终于说：“对手是恶魔无误，却跟我所想的不同。”
“那当然了！小猫虽然是恶魔，但他没害过任何人呀！”邱琳儿说。
“所谓驱魔者，针对的应该不是‘恶魔’的身份，而是心底的‘恶念’吧。”肓子也说。
“你们是……爱神与瘟神。‘神’等级的存在，也为恶魔背书吗……”敛若有所思。
“如果要说到恶意，”邱琳儿指着锋道，“他的恶意远胜过小猫好吗？你要驱魔首先应该对付他！两天的工夫，他伤了多少人？！”
这话让敛感到了讶异：“爱神小姐，何出此言？我们才来到这座小镇不久。”
“除了服装不一样，我有可能认错吗？”邱琳儿咬牙切齿，“浑身弥漫剑气，到处狩猎高手……要不要我找更多证人来？”
敛闻言露出喜忧参半的表情，锋的脸则爬上了怨恨。
“抱歉，也许你们不相信，但确实是认错人了。”敛对古猫宁三人道，“很感谢你们告诉我这件事。那位恶魔君，我有事要先走，暂且放过你，希望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话毕，敛冲锋一个示意，二人双双消失。
“这就走了？！”邱琳儿骂骂咧咧，“讲得挺漂亮，其实是怕打不过小猫吧？！”
“不，与其说是不想跟古大人纠缠，不如说，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着他们。”除了面对古猫宁外，其余时间肓子都是精干的女强人。
“有个很大的问题哦。”古猫宁加入探讨，“琳儿你说，伤害毕老师的就是那个男的，但是那个女的却说我们认错人。问题是那个男的的本事又的确跟那把拟人化的剑一样，这说明啥呢？”
“那个锋，其实也是一把剑？！”肓子说。
“什么？他们都不是人？”邱琳儿惊讶。
古猫宁想了想，说：“是剑是人是贱人，不如问问我可爱的学弟吧。”
9
“火焚阴讯”。司空界与陆离界之间的通讯手段一种。这种以火焰为媒介的联系技巧，甚至在民间演变为烧纸祭祖之类的传统。
青蓝色的火焰之中，缓缓浮现一张清秀的脸。
“嗨，瞬。”古猫宁愉快地打招呼，“经常都用这种方式登场，你很快会被读者以缺乏新意的理由嫌弃的。”
“哈哈，学长还是那么幽默。”瞬微笑着说，他是古猫宁认识的人中极少数不会吐槽他的，“那么，今天有什么事呢？”
“为毛认定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想你了不行吗？”
“……行。那么我们叙叙旧？”
“谁有那个美国时间啊，你以为我是死宅吗？当然是有事才找你的！”
肓子与邱琳儿满脑黑线地看着古猫宁娴熟地玩弄着好脾气的瞬。
“好吧，寒暄时间结束。”古猫宁说，“给你一张脸，帮我查查他的身份，嗯？司空界所有人类成员的档案，都在陆离界的电脑‘生死簿’上记载着吧？”
“嗯，请学长给我照片。”利用职务之便帮古猫宁干私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瞬十分驾轻就熟。
“刚传送过去给你了。”古猫宁晃晃手中一部造型扭曲的手机，屏幕上恰是那个锋的脸。一旁的邱琳儿忍不住吐槽：“你刚不是一直处于生死之战中吗？什么时候拍下了照片啊？！”
“请学长稍等。”瞬按了几下自己的手机，然后操作电脑去了。火焰窗口的朝向随之发生变化，显示为瞬的电脑屏幕，只见数以亿计的数据正以疯狂的速度进行着刷屏。
“这次这位是什么角色，让学长如此费心？”电脑运作的间隙，瞬与古猫宁聊天。
“鬼知道。八成不是人类。”古猫宁耸肩。
“‘生死簿’查不到非人类。那我就帮不了学长了。”
“木有关系，能排除那家伙是人的可能性，也不错。”
话音未落，电脑的搜索结果出来了。
“过滤掉一批局部相似的选项，已经得出唯一的吻合结论。”瞬说，“学长，照片上那个，是人类呢。”
古猫宁三人一起凑到火焰窗前细看电脑显示的资料——那就像是一则百度百科。
“百科”上是两个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都是锋的脸。
两个生活在三百年前的铸剑师。孪生兄弟。他们的名字一个叫萧锐，一个叫萧锋。
在那个尚有“武林”“江湖”等概念的时代，他们是一对风光无限的兄弟。不管什么时代，人们总是费尽心思证明自己的价值。铸剑师的价值，自然都在他们所打造的剑中。萧家兄弟的剑，在这样那样的大侠手中享有极高的评价。
萧锐倾尽毕生铸剑功力，甚至花了一年时间，分别自雪域高原和蛮荒盆地取得据说来自天外的“玄铁”，以其为铸剑的原材料。后又耗时整整两年，总算铸好了他的生平代表作。
那是一柄绝世好剑。好到不知如何命名，就一直称之为“剑”。
剑真正的价值体现，是在于到了配得上它的主人手中。当时的一位大侠得到了这把剑，纵横江湖，所向披靡。
眼见哥哥的事业如此辉煌，弟弟萧锋感到深深的妒忌。这妒忌，源于一个女子。一个与他们青梅竹马的女子。她的名字叫“阿敛”。瞬很贴心地调出了阿敛的相关档案，让古猫宁们可以看清她的样子。
——与那个“敛”长得一模一样！
一对双胞兄弟，与一个青梅竹马的美少女，无可避免就要发生俗套的三角恋。而为了能在三角恋中脱颖而出，就不得不为自己增加更多的筹码。
铸剑师还是只能以铸剑来分出胜负。
耗费比哥哥更多的心血与时间，萧锋最终铸就的剑，没有辜负他作为一名铸剑师的骄傲，那同样是一把优秀得难以形容、难以命名的好剑。除了使用它的是一名邪道之士外，基本可以说是完美的。
锋之剑，被誉为锐之剑的唯一克星。
但那是剑的故事。这对铸剑师的故事，在他们造出绝世好剑之后也便结束了。后来的人生里，他们没有再超越自己的巅峰，他们的剑代替他们在世界上响当当地活着，而他们退隐山林，照旧过着平凡人的生活。阿敛最终选择了哥哥而不是弟弟之类的剧情，虽然也有一定的可看性，但对古猫宁三人而言，已经是离体的范畴了。
“那么，”邱琳儿一脸茫然，“这两名铸剑师，跟这次的事有什么关系？”
“小琳，上课要更认真一点喔。”古猫宁摇着手指对她说，“从博物馆走失的那把剑化成了人的样子，并且跟刚才袭击我的‘锋’一模一样，然后他们又跟两名铸剑师如出一辙，这么多线索，还不好推理吗？”
“万物存在了一定时间后，都会因为受到大气、磁场及宇宙能量的影响，而逐渐累积‘灵力’，实现生命形式的转换。”火焰窗口里的瞬说，“那对兄弟铸就的神剑，大概就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产生了自我意识，乃至于有了人类的形体吧。”
“Bingo！”古猫宁用猜谜节目主持人的动作一指瞬，“至于剑拟人为毛会跟主人一个样儿，那当然是因为，它们身上凝结了太多主人的心血。”
“原来如此。某种意义上说，它们就是那两位铸剑师的灵魂。”肓子点头，“不过那个‘敛’是怎么回事？她似乎也不是人类，但总不可能是那个与萧家兄弟三角恋的女孩啊。”
三人纷纷做苦思状，这时瞬开口：“学长，我刚收到了一些情报，或许你可以作为线索。”
“哦哦？是什么？”古猫宁雀跃。
“灵光路四号的‘玛奇朵’事务所，发生了命案，新诞生了数名死者。”瞬说，“你知道，司空界人类的猝死会第一时间反映在‘生死簿’上，好让我们死神快去收魂。情报显示，那几个死者都是被一个神秘男子以剑气所杀。”
古猫宁三人对视，心念电转，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祝各位马到成功。”瞬笑着招招手，“学长下次需要，我随时等候吩咐。”
同一时间。敛与锋在大街上快速地走着。一边走，敛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阿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锋问。
“找他。”敛言简意赅，“那之前，得先跟雇主打声招呼。”
金老大的电话通了，敛很快地说道；“金先生您好。猎杀那个恶魔的任务有必要重新研判。正好我这边有些急事，您可另请高明，酬劳我分文不……”
“救……救命啊！”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撕心裂肺的惨叫，“救命！敛小姐救命啊！”
“发生什么事？！”敛脸色一变。
“剑……好多剑……”
一道划破空气的声响后便是一阵杂音，可以想见手机是被人一分为二了，那锐利的风声，敛不陌生。熟悉的呐喊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10
他静静地站着，犹如一截木头。他的身上点缀着一朵又一朵血花，而周围地板上开放的，却更多。
他的嘴角泛起了笑意。尤其是在满室的呻吟愈演愈烈之际。而另外一些倒地的人连呻吟都发不出。他们已经领便当了。
他，当然是那个“剑客”。
金老大蜷缩在角落里，如果颤抖可以消耗脂肪，那么他的瘦身便指日可待。他一边浏览那些为他而死的手下，一边不停失禁。
“为……”金老大喃喃着，“为什么……”
剑客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嘴里碎碎念着：“我已经解决了好多个高手了……为什么她还不来找我呢？”
“我……我不是高手啊……”金老大恐惧地接他的话茬子，“要……要高手……我可以给你介绍多多的……只求你放过我……”
“可是刚才，我从外面经过时，他们——”剑客随手一指倒了一地的狗腿子，“——明明告诉我，你是这一带最厉害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你。”
得知被踢馆的真相后，金老大快哭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当一个霸气外露的黑道分子无异于给自己买凶。
“哎，你是他们的首领吧。”剑客看着金老大，“杀死你，她总该会知道了吧？总该来找我了吧？”
“不……不要……锋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