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听了他这话,精神又来了,睁着大大的杏眼瞪他:"你这坏人!专门喜 欢欺负我这样的小孩子。要打你就打好了,阿爹会绑你到衙门里吃板子,叫你也尝 尝屁股挨打的滋味。"
几句话又把他的火气撩拨了上来,沉声道:"你说不说?" "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小女孩执拗任性地大喊大叫。 殷仲思耳膜惨遭摧残,若不是为了问出自己衣服包袱的下落,实在恨不得把这 小鬼远远地扔出去。他气得浑身有点发抖,实在搞不懂究竟招谁惹谁了,落得和这 讨人厌的臭小孩纠缠不清的下场。 他手一抖,小女孩可慌了,忍不住叫了起来:"喂,你到底抓不抓得住我?抓 不住就快点放我下来。乱晃、乱晃什么?!" 殷仲思仿佛在这凄惨的境遇里看见一丝曙光,唇边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这小丫 头片子宁死不屈,用屈打成招这一招是不管用了。看来要伏敌制胜,须用奇兵。这 小丫头最怕的不是被打,反倒象是这样被高高地拎起来摇晃。 他决定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如果仍然失败,那只好灰溜溜地离开,饮恨而去, 郁郁而终,一辈子无法释怀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的奇耻大辱。 "到底抓不抓得住?"他不动声色,"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就晓得了。"
他突然一 下子把她抛得老高,引得小女孩尖声大叫。树上停着的一只鸟儿也被吓得扑腾着翅 膀振翅飞去。 "不要啦!我不要了!"小女孩吓得又哭又叫。殷仲思狠下心来不理,待她跌得 老低才一把捉住。"
我的衣服在哪里?" "不,不……咳咳,不知道。"
"好,我们看看你记性有没有好一点。"
他如法炮制,又把她抛得老高。一抛一 接反复了几次。殷仲思再问:"现在有没有想起来?"小女孩已答不出话来,软软地 任他抓着。殷仲思也感到仿佛有点不大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想吐。"
她虚弱地说着。 "可恶!"看她脸色青青灰灰白白,殷仲思赶紧把她翻转过来,蹲到青石板路边 的泥地里。 小女孩"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胃里好难受!胸口也好难受!小女孩伤心落泪。她实在好可怜,被人这样子欺 负。向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现在想起来了没有?衣服在哪儿?"殷仲思最在意的倒不是那件衣服,而是衣 服内袋里那张一千两的银票。那是他回去的盘缠。管它什么师命难违,他一刻都不 想在这里呆下去。 等拿回自己的东西,他立马走人。 什么!小女孩差点叫出来。这只大猩猩现在还要向她逼供?实在可恶透顶。可 是她没多少力气抗议,连瞪他也瞪得有气无力。 "还是不肯说?那好,我们再来玩玩。"
"不要不要!"小女孩忙捉住他手臂,不让他再有机会抛上抛下耍着她玩。惊惶 之下,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道:"好嘛好嘛,告诉你就是了。"
"在哪里?"殷仲思毫不放松。 "我……"小女孩膛着惊惶的大眼,嗫嚅道:"我,我烧了。"
"什么?!"殷仲思吼声震天,"你烧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化成灰,再也找不到了。"
小女孩硬着头皮说完。 "你不要给我耍花样!"殷仲思咬牙警告。 "我没有。"
小女孩怒道,"你不信的话,你跟我来。"
她慢慢站直,开步往前走。 殷仲思只迟疑了片刻,便跟上前握住她手。她人小步短,原不怕她逃跑,但也需防 她利用地形之便逃脱,跟他大玩捉迷藏。一路穿花拂柳,绕过回廊,钻过假山,踏 过小桥,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途中遇到的男仆女婢,虽然瞧他们情形怪异,但哪 敢上前多管闲事,只是远远驻足观望。小女孩只顾低头而行,一路上既不开口也不 闹;殷仲思坦然无惧,瞧也不瞧他们一眼。 进了房间,婢女们纷纷围拢,叫道:"小姐!"也有的问:"他是谁?" 小女孩没好气,"翩翩呢?我要找她。"
一个婢女回道:"她在小厨房,不知在烧什么东西。奴婢这就去叫她。"
"不用。我去找她就好。你们都退下,别来烦我。"
呆会儿这只大猩猩不知要怎 样暴跳如雷。 虽然多些人也好壮壮胆,但是她可不想让下人们看到自己吃瘪、威风扫地。 殷仲思隐隐闻到一股焦味,不等她带路,拉着她寻踪而去。 小厨房也一样精致,翠绿的竹墙,完全没有一般厨房里会有的煤黑及油烟气。 建筑风格和整座精舍保持统一。这里原不是烧饭做菜的地方,只是在小姐有兴致时 熬些冰糖白木耳、桂花莲子羹什么的用的。 但是现在的炉灶里冒出黑烟,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蹲在灶前正在用力吹火。殷 仲思看见自己的包裹布摊在地下,灶灰堆里一截没被烧尽的布料正是一个时辰前还 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殷仲思怒火中烧,拳头捏紧咯啦啦作响。小女孩心里害怕,退后一步:"我没 骗你。你不能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