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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萝卜是菜白菜是菜能吃就是好菜

风哥第一次上山出丑后,回省里就开始坚持散步。第二次上马庄,中途就只歇过三次了。第三次来,是一口气走到的。他以后有不有事,都爱来马庄,他把愁了多年的肥给减下来很多,这自然是马庄山水的功劳。风哥很快和马庄的人混熟了,大家都叫他风老板。

马庄人很争气,严格地按照风老板的要求做事,使对方很满意。他们的猪肉并没有流向市面,有钱也买不到,它不是商品,而成了礼品,待通过具有国际水平的仪器检验后,公司把马庄的猪肉作为一份特殊的礼品,仅供极少数高端人士享用。

待马庄的猪肉进入了高端礼品层次后,普通老百姓就吃不到马庄的猪肉了,甚至连马庄的自己人也吃不到了。而就在此时,一个令马庄人意想不到的好消息也落了地——从王庄到马庄,将要修通一条水泥路,千年步行的历史将宣告结束。这条上山公路将由风哥的公司和日观寺共同修建。

印行作为“风水大师”正式向社会公布,应该说是搭的修路的便车——省会晚报报道了印行和尚在日观寺住持盛大佛事、给老区人民修建一条通山公路祈福的经过。这个报道正式披露了印行被聘为省内最大的半官方半民营企业AAS机构的风水顾问的消息,在这个祈福仪式上,他捐出了他的第一笔顾问费。

日观寺主持日常事务的如依师傅买了两千份报纸,放在庙堂里无偿供人取阅。印行捐资的过程,花岩县电视台作了专门报道,那天如依师傅受印行委托,学习外地捐款的模式,做了一张门板大的写着一百万数额的支票,在日观寺前坪,在冉冉的佛音中,将款子的支票交给了方向西副县长。面对镜头,如依讲着很地道的普通话,作了一个脱稿演讲,她特别强调这笔钱是印行的个人收入,说今后日观寺还将在印行大师的带领下,为带动开发日观寺的姊妹——月观寺作贡献。如依的好口才加上标准的普通话,令花岩县人既感动又佩服,无不惋惜地说,如依出家真是太可惜了,凭她这个才华,在县里做一个妇女主任都绰绰有余,至少自建国以来,花岩县还没有出现过一个这样的妇女主任。花岩县人崇拜普通话,皆因这里的人都讲不好普通话,花岩人的乡音太重,很多字还保留着古汉语的发音,没有几个字能靠近普通话,所以学普通话就非常难。有人臭花岩人,说:宁肯听牛叫,不愿听花岩人讲普通话。说是有一个青年搞乡镇企业发了财,干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北京,他到了北京,专门听北京人讲话,他回来后大发感慨,说北京人真是聪明,连扫街的都会讲普通话。他今后还要努力赚钱,找一个北京姑娘回来做老婆,不要她干活,就叫她天天给自己讲普通话……就此一斑,便可见花岩人是如何的羡慕普通话。日观寺的香火这么旺,是不是如依的普通话也有一份功劳呢。

通过电视和报纸的宣传,很多人都晓得花岩县要以日观寺来带动开发月观寺,得知印行和尚成了风水大师,也一睹了如依师傅的才华。

在方向西的钱袋子里,有了印行的一百万,还有风老板公司的一百五十万,再加上日观寺的承诺,他的开发大丰山的想法便可以实施了,马上可以招标开工修路。

高放退休在家没事,最重要的生活内容便是守着看电视台新闻,从中央的看到省里的、市里的、县里的,一个也不会漏,正点的没有看到,一定要把重播的补上,本省的看完了,便看外省的。其他节目可有可无,新闻不可缺。他当了几十年干部,最关心的是政治,没有这个爱好反而会不正常。高放从新闻中见要开发大丰山,无比振奋,那可是他经临大难而不死、又成全了他官场最厚实的资本的地方,那份感情无可替代。高放找到现任市委书记和市长,大大地表扬了新班子尤其是方向西一番。还专门去方向西的办公室聊天,帮他出主意。

方向西见他身体这么好,思维一点也不旧,在花岩县德高望重,还是马庄那一带老百姓的偶像,便和县领导班子通个气,打算请他来当修路和开发大丰山的顾问,凡今后征地、拆迁工作中碰到与老百姓扯皮的时候,叫他去处理是最合适的人选。县里觉得这个主意好,便委托方向西去请高放出山。这话刚出口,高放就同意了,回去就打背包,准备住到马庄去现场办公。

AAS机构聘请印行为风水大师这事最初还是方向西给牵的线。

方向西有一个可以称作难兄难弟的朋友,和他一样官场不顺,一气之下,放弃奋斗了十几年的位置,主动打破铁饭碗,到这家刚落户省城的AAS做了行政主管。AAS的老板是个香港人,特别相信风水,在公司选址之前,要求请一个高水平的风水先生给把把关。这位主管和方向西来日观寺参观,见过印行和他的心念堂,便向方向西打听印行懂不懂风水,方向西说印行近来放弃心相术专攻风水,他便把方向西的介绍放在心上,列为重点考虑之列。

不日这位主管专程来花岩县拜会印行,他向印行介绍了AAS的情况,并说了老总的意思。印行眼光高远,识大体,知轻重,马上反应过来这可是个不能放过的大好机会,便很得体地接待了方向西的朋友:请他参观他一手经营的寺庙;在他那书卷气十足的心念堂喝上好的茶;看他的收藏;听他讲才背下来不久的风水经;看他购买收藏的风水学方面的众多书籍;最后的杀手锏是观看一般人看不到的他师傅圆寂的录像……把这位主管弄得心潮澎湃。他走时,印行还送给他一幅马观心代笔的书法作品,这幅作品用的小楷,抄的《华严经》,马观心整整写了半个月。这位被折服了的有着丰富行政经验的主管,回去后便把这幅盖有心圆大师在世时的专用闲章的作品转赠给老总,并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的想法感染了老总。老总在香港早就耳闻心圆的大名,所谓将门无犬子,便坚定了选择心圆的关门弟子印行加盟旗下的决心。

印行带着罗盘和助手,在AAS的工地上有模有样的弄了好几天,给他们测定了公司大楼的朝向、大门的高度、老总办公室的楼层、厂房与办公楼以及宿舍区的距离、厂区道路、绿化带及喷泉等等设施的准确方位,然后设计师再按照他的预测来设计。有两件事情最终促成董事会决定花重金聘请印行为AAS的终生风水师:一件是施工过程中,有一个举足轻重的股东突然出了大事,不得不抽走股份,几乎在搞不下去了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实力更雄厚的公司加盟,而这家公司还是本行业之外的。第二件事情是正在施工中,一台吊车突然倒塌,吊车下面站着很多人,吊车竟只往缝隙里掉,没有伤着一个人。如此大的事情凑在一起,不得不使人想到这是心圆和他徒弟带来的福气。

在一蓝和高为以前经常光顾的圣米斯德,AAS给印行举行了一个规模不大、规格不低的聘请仪式。方向西作为牵线人被邀请参加了典礼。方向西十二分地不愿意出席这样的活动,但为了让印行支持他开发大丰山的工作,不得已要去捧场。AAS毕竟是生意场上的精英,他们给印行的高薪可不是白出的,他们和印行签下了一个合同,印行从此只能为AAS服务,而不能擅自为别人服务,如外人有此需求,须通过AAS同意并收取费用,其费用与印行无关。面对AAS的高额报酬,印行毫不犹豫便签下了这一份合同,这也是他作为一个僧侣平生第一次签合同,掀开了日观寺与时俱进的闪光的一页。

AAS建成投产后,办公大楼里有印行的办公室,还配备了助手。印行根据董事会成员和高层管理者的生辰八字,来设计每一张办公桌子的朝向,包括使用什么颜色的家具、花盆应该怎么摆放、墙上的装饰物如何悬挂等等每一处细节都有讲究。经AAS的包装,印行在风水界的名声大震,不日一些高端企业也纷纷来请他看风水,但印行不能随便接活,所有此类活动都由助手来打点,他什么时候到省里来,什么时候可以回日观寺,都要听从AAS的安排,一旦签了合同,就相应地少了自由,印行也不能打听AAS的对外收费情况,就像人们也不晓得印行的聘金数目一样。据说在沿海发达地区,一流的风水大师和星相学家,年薪可高达上千万,可见印行一掷百万是有底气的。

因大丰山的开发付诸实施,高放彻底改变了对印行的看法,不管人家如何评价印行这些横财的来源,他对这种能够慷慨解囊支持老区开发的义举表示赞赏和敬慕。因印行在风水界的名声太大,有人就建议也请印行回来参与这条路线的设计——不叫看风水,叫做设计,否则印行就有违约的嫌疑,谁也不忍心唆使他丢了那份高额年薪。

这是印行自己捐资修的路,他很高兴来参与“设计”,他非常认真地在这十几里地上仔细地走了一遍,路边的哪一棵树不能动,哪一处岩头宁可绕道也不能炸掉,哪一条水道该修桥还是该改道,印行都有明示,工作人员都做了认真的记录。

方向西虽不相信风水,但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便由了他去办。高放也不相信这些,要是依着以前的火暴脾气,早就要骂人了,因他转变了对印行的看法,不便再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待印行一走,便对施工人员说:莫信那一套,什么鸡巴毛风水,只看怎么好走,怎么省钱,就怎么干。老县长是顾问,做事的人当然要听他的。有高放来抓这个工程,方向西就放心了,他交代一切听老县长的。

有了这等好活干,在家闷坏了的高放就像回到了缉拿劫匪的当年,他在老孔家开了个床铺,一头栽在工地上,在马庄一住就是半年不下山,很早他就动员过印行要他牵头融资来开发月观寺,只是那时条件还不成熟,再说自己也确实不如方向西的鬼点子多,在这一点上,不佩服年轻干部是不行的。他如今要做的事正是他任内的未尽事宜,可见他的干劲会有多大。名玉过一阵子来送一次换洗衣衫和一些常用的降压药物,高放的血压偏高。但因为这份工作令他十分开心,加上适度的劳动,他的血压反而日趋平稳。

上山公路原计划是要一直修到马观心的家门口的,这也是主要投资方风哥转达的惟一的一个意见,但这一番美意竟被马观心拒绝了,根据他的意见,公路在离他家两百米远的一处空地上打住了。后来才知道,马观心对此壮举并不以为然,他不同意公路修到他门口,害怕打扰他的宁静生活。

人们原以为风哥投资修路,是要扩大养猪规模,想不到他希望保持原有产量不增加。可是送这一点猪,大可不必修一条马路。那么他的投入图个什么回报呢?马庄人百思不得其解。

方向西请旅游方面的专家论证,并和印行等人士多次协商,决定从马庄到月观寺的三十里路,暂时不硬化,一是资金缺口太大,二是可以保护自然生态,三是徒步旅行将会是未来旅游的热点,对于真心拜佛的人来说,经过艰难行走,可以加深朝圣的虔诚感。但为了行走的方便,打算修一条一米五左右宽的石板路,月观寺的重修,尽量做到不用钢筋水泥,多组织一些石匠,因地制宜取石修庙,不赶时间,不贪大,慢慢来。这些想法都很合高放的口味,因他管理修路有方,连水泥都没有浪费过多少,大家仍向方向西推举老县长来抓后期工作。方向西说好。老县长也满口答应。但此时已是初冬,山上只要刮上两天西北风,冰雪马上便会跟着下来,以后的工作,只能来年再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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