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朋友仍旧恢复到朋友的位置,师生依旧恢复到师生的关系。梁启超显然认定这问题已不再威胁思成和徽因之间的结合,于是,一切都如往常一样。1923年夏天他和徐志摩常在一起。他们都在南开大学授课,徐志摩教两个星期的现代英国文学。徐志摩写诗用的是新的白话体,许多篇都印行了。1923年秋天徐志摩把他的亲朋诗友召集到杭州欣赏西湖美景。他的声誉和影响在增长。1924年他接受了北京大学的教席的聘请。在当时,这样一位风流才子是并不缺少少女的爱慕的。
就在这一段日子里,徐志摩也曾一遍遍地追求自己,是否他的坚持是对的。可是,眼见着她与自己的生命渐行渐远,他无力地想抓住,想挽留,可是却毫无力气。终于,他忍耐不住对于徽因的思念,于是,这个诗人决定要无论如何要去见一见的。就这样,他再一次来到了北京,在林长民家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这时的林家住北京景山西街雪池胡同,那是一条并不算长的胡同,环境很是清幽,正依傍在北海公园东侧,抬头便能看见圣灵的白塔,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懂得生活的人家。
这一次见到林长民,徐志摩发现他的这位朋友长长的胡子已不复见,下巴刮得铁青,不过,倒显得更加干练精神。自从英国别过后,他们也一直没有再见过面,对于徐志摩的到来,林长民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他对在英国结识的忘年交的这位才子十分友好,朋友相见,话语甚多,在相互谈了一下自己的近况之下,林长民兴致勃勃地请徐志摩喝绍兴“花雕”,他说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却没有养成喝洋酒的习惯,还是家乡的酒好啊!
而对于志摩来说,虽然此行与久别的朋友得以饮酒闲聊,可是却未免仍旧有一丝失落,自然,这原因在于他在林家没有见到徽因,却看见了悬挂在书房“雪池斋”福建老诗人陈石遗赠给林长民的诗:
七年不见林宗孟,划去长髯貌瘦劲。
入都五旬仅两面,但觉心亲非面敬。
小妻两人皆揖我,常服黑色无妆靓。
………
长者有女年十八,游学欧洲高志行。
君言新会梁氏子,已许为婚但未聘。
“君言新会梁氏子,已许为婚但未聘。”看到这一句话,对于这个用情已至骨髓的诗人来说,怕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个时候,徐志摩才真的相信,命运原来是如此的喜欢捉弄人。
有一次,他在百无聊赖之中接受了清华大学文学社的邀请,去做一场《艺术与人生》讲演。人们已经听说了这个才子即将到来的消息,一时奔走相告,都想一睹这才子的风采。到了讲演的这一天,清华高等科的小礼堂里,竟然一下子挤了二三百人,都是慕名而来的听众,而大多数几乎都只是为了看一眼归来讲演者的风貌,关于他的传奇,学生们已经听到了太多,为其痴迷,为其倾倒,只恨未能一见,这一次,也圆了他们的一个梦。
这一天的徐志摩穿一件绸夹袍,显得是那样的挺拔与清秀,加上脸上戴着一副文质彬彬的眼镜,一张白净的面孔,脚上是一双黑缎皂鞋,那气质风度,立刻倾倒了听众。主持讲演的梁实秋,刚刚介绍完徐志摩的情况,小礼堂里便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走到台上,志摩正准备开场进行他的讲演,蓦然地,他发现了观众席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啊,那不是她是谁呢?徽因!
他的思绪被打乱了。他的眼睛仿佛闪烁出一片灼人的光芒,他有些出神,甚至忘记了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听他的讲演。他的感觉世界已经静止了,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哽住,想说话,却是说不出来,足足两分钟,一个字也没有讲出来。
他想努力镇定一下,可是一切似乎已经变得徒劳,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像一个迷失在人海中的大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是怎样读下去的,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往日流利的英文骤然变得生涩了,结结巴巴,有时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他的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讲演结束之后,徐志摩还痴痴地站在讲台上,让他欣慰的是,他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嫣然一笑。她的脸上写着清纯美丽,她的眼眸温婉多情,直到那么一天,徐志摩无奈又情深地对林徽因说:“如果有一天我获得了你的爱,那么我飘零的生命就有了归宿,只有爱才可以让我匆匆行进的脚步停下,让我在你的身边停留一小时吧,你知道忧伤正像锯子锯着我的灵魂。”
1927年秋天,梁家与林家宣布了订婚梁思成与林徽因订婚的消息,不过,1928年3月才举行婚礼。之所以如此,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梁启超关心的是思成和徽因的学业。他认为,如果结婚头一年就建立一个家庭,那无疑就会打断他们的学业,而且这也会使他们承担起超出他们负担能力的花费和责任。是的,一个人的成长,似乎总还要好过一些的。而一旦有了家庭,这个人就要承担起太多太多的责任。
【08】 却教明月送君来
对于志摩,林徽因仍是敬重而喜爱的,但是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能再像曾经在伦敦时那样,毕竟,她已经有了思成。不过,这些并不妨碍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为了一项事业,而共同走到一起。你看,那轰轰烈烈的白话文运动中兴趣的年轻作家群,就有他们的影踪。这个时候的林徽因,加入了徐志摩创办的新月社,开始逐渐走向文坛。社名是徐志摩依据泰戈尔诗集《新月集》而起的,意在以“它那纤弱的一弯分明暗示着,怀抱着未来的圆满”,徐志摩觉得,唯有泰戈尔的这一首诗名,最配得上当时他创办这个文学社的初衷,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他可以与林徽因在一起谈论诗歌,可以多与心中的这位爱慕的女子常常谈天交谈,对于他来说,现在这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在这个文学社中,林徽因开始初露端倪,她所的涉猎文字,无不透着一丝文气初开的年代吹来的清新气息。在这个文学社中,她也发表一些小作品,这是徽因写作生涯的开始。她写出了她最早的一批诗歌、短篇小说和散文。但是据思成说,她第一次发表的作品是奥斯卡·王尔德的浪漫派散文诗的译文:《夜莺和玫瑰》。它可能是在北京或天津一家报纸的文艺副刊上被首先刊印出来的,但是并不确定,可以知晓的是,这些文艺副刊,它们是新月社成员早期的重要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