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若源的心里总有一股淡淡的惆怅,让她自己也捉摸不透。不知是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细腻的性情,还是年长一岁多了几分少女伤春悲秋的情怀,她连读诗词的品味都开始偏向婉约派了。但她不愿让自己沉浸在那种婉约词风的无病呻吟里,明明她一向不喜欢秦观柳永而最爱李白东坡。然而什么时候起,那些风花雪月的伤感情词也能带给她一种感触了;什么时候起,“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这种诗句也能让她感叹了;什么时候起,她不了解自己的心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想去思索。于是,她放下书本,逐渐让练剑来代替她平时生活中的一项爱好。
这天傍晚,若源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西沉的落日,感受着一种冬日的萧索,心情也陷入了无端的低落。练剑,每每有这种的情绪,练剑是她最好的排遣方式。
她奔进屋里,拿起了她的长剑。那是她父亲的剑。早在几年前,她还拿不动它,是昊承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式教她舞的。那个时候,她很喜欢被那双有力的大手控制着的感觉,喜欢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招式都那么自然协和的感觉。现在,她大了,他不再手把手地教,只是偶尔会在一旁看着她练。每次他都会称赞她的进步,说她若是个男儿郎,将来定是个允文允武的栋梁之材。
但是,她已经好久没听到他的赞赏了,因为他好久没来看她练剑了。若源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就奔到院子里一个人舞起剑来。
奶娘出来冲她喊道:“哎呀,小姐,都快吃饭了,这会儿不要练剑了吧。”
若源只是充耳不闻。以前她舞剑的力道一直都是柔柔的,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劲,一把剑舞得密不透风,浑然忘我。
她突然感觉到一双眼睛躲在一颗矮树后面窥视着她,就冲向那颗矮树一剑刺了过去。
“女侠饶命!”
矮树后传来阿祁的叫声。然后她就看见阿祁搔着脑袋嬉笑着脸走了出来。
“偷偷摸摸躲在这干什么?”若源早知道是他了,瞥了他一眼说。
“你戾气太重,我哪敢靠近你呀。”
“怕我杀了你啊?还戾气,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
“那可不。哎,别怪我不提醒你啊,心情不好时练剑,小心走火入魔。”阿祁严重地说。
“谁心情不好了,”若源否认着,“我干吗心情不好?”
“那谁知道,就你那事儿吧唧的小性子……”
“去死!”若源狠狠瞪了他一眼,举起剑就朝他横扫过去。
阿祁敏捷地向后翻了几翻,漂亮地躲开了这一剑。
接着,两人就听到几声响亮的鼓掌。昊承带着图敏正朝他们走来。
“漂亮的动作啊,阿祁,”昊承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对于若源,则是轻笑着摇头:“你又在欺负他了。”
阿祁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我欺负得到他么?”若源一哼。
“还不服气。你手里拿着武器,阿祁可是赤手空拳。你这样突然袭击他,不是欺负是什么?”
“那好,阿祁,你也去拿把剑来,我们比试比试。”若源就是不服昊承这回称赞的是阿祁,就向他发起挑战。
阿祁还在犹豫中,就看到图敏上前一步对他正色道:“阿祁,你不可以跟格格动手,否则休想我以后再教你功夫。”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阿祁就对若源笑笑说。
但若源哪里肯依,对着他左一剑右一剑地刺了过去。虽然阿祁都只是在逃躲,但若源惊讶于他身手的灵活,她的剑一直碰不到他,因此越打越起劲了。这个每天都处在她身边的伙伴是什么时候练了这样一身本事,她奇怪自己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她的心思到底都在哪里了。
若源穷追猛打,阿祁只是左躲右闪。见他始终不肯拿出真本事来,若源有点急了,动作也越来越快,逼得阿祁一会跳上假山,一会绕到树后,渐渐地开始招架不住,终于出手反击了。
昊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并阻止了图敏欲对阿祁发出的“不准还手”的警告。
在若源的一个翻身进攻中,阿祁抓住了她握剑的手腕用力一推,她的身子就转了个方向,手中的剑直直地朝正对面走来的思娴飞去。
“哎呀,救命啊!”思娴身后的顾嬷嬷吓得面无人色,惊叫起来。
若源面对突然出现的思娴的身影,有片刻的闪神。就在那一闪神的功夫,她的剑已经抵达思娴的脑门。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被吓到了,包括若源自己。当然,剑停住了。她还没有慌乱到真的收不住自己那只手的地步。
思娴本来只是想过来叫昊承去吃饭而已,哪知道会遇上这种突然袭击,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她感觉到肚子里有一阵疼痛。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忽感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
昊承飞奔过去一接,把她接在怀里。
顾嬷嬷惊魂未定地看着思娴,口中连连喊着:“福晋,福晋,您怎么了……”然后又恨恨地看了若源一眼:“格格,你是要行刺福晋吗?”
行刺?若源怔住了。
昊承抱起思娴,突然发现她的下面有血流出,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把她抱回了屋里去。
剩下若源和阿祁两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还没从刚才的突发状况中反应过来。
“这是被……吓晕了?”半晌,阿祁瘫软地靠在一棵树上开口,“刚刚你的剑就指在福晋脑门上,我还真怕你收不住。”
若源发出一声哼笑:“这样就能吓晕,这些贵族中人还真是惜命呐。”
“你倒还有心情在这里嘲讽。我看没有吓晕那么简单好不好,刚刚我好像看到有血。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但愿她没什么事,不然我就完了。”
“关你什么事,要偿命也是我啊。”
“哎哟,您别说这么惊悚的话好么,”阿祁用拜托的眼神看着她:“你那一剑是我推过去的。再说,你是个格格,王爷又这么疼你,有什么处分当然是落在我头上了。”
“瞧你说的,阿玛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也看到啊,是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嘛。”若源不以为然。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有没有事。你去看看行吗?”
“你怎么不去?”
“我不敢去。”
若源一偏头:“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