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听到这公子姓郑,年放二十,学识琴艺无双,怎会不知这郑公子便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男子?看见父亲眼光向她看来,以为被他瞧破了心事,顿时大囧。
谢惊鸿并不知道自家女儿心中此刻正羞涩无比,只望着她说道:“翩翩已过及笄之年,心中可有爱慕之人?”
翩翩抬头看向父亲,心中有三分羞涩三分欢喜三分无措又有一分的恼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烧,一时忘了回答父亲的问话。
“你的年纪已到了谈婚论嫁之时,为父纵舍不得,但也怕耽误你。虽然世子许你未来国师之位,但为父却知你并无入朝为官之意,况你终究只是女子,你若嫁为人妇,数年后这国师之位想必世子也不会再让你接任,只是可惜文国出不了第一位女国师了!”谢惊鸿也不管她答不答,便自个儿说下去。
“为父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给她喜欢的儿郎,所以并不打算在这婚姻大事上强求你。我谢惊鸿的女儿岂是寻常女子,一定要你自己喜欢的,为父才肯将你下嫁过去!”
翩翩听到这里,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开心,父亲待自己实在太好了,这世上哪有子女的婚姻大事完全尊重子女看法的父母?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父亲想让女儿出嫁吗?就这般迫不及待要把女儿赶出去吗?父亲又怎知女儿喜欢的男子是什么样呢?”翩翩嗔道,脸上并未见多大怒气,反而红霞满面无比娇羞。
谢惊鸿洒然笑道:“这个倒也简单,我听那顾长卿说的男子颇有些浊世佳公子的气度,等他到府上之时,翩翩自己好生看吧。若喜欢,你便入座共餐;若不喜欢,你打个招呼即可回房,无需出来了。”
“那人要来府上吗?”翩翩顾不上害羞,连忙问道。
“说不准,也许就这一两天便会前来,我也想见见大学士赞不绝口的儿郎是何种模样!”谢惊鸿没有留意到此刻她脸上的奇怪神色,轻轻叹道:“一转眼你竟长这么大了,想到你已到成婚年纪,为父心中很是不舍!”
“父亲,女儿还想多伺候你和母亲几年,可没想过要那么快嫁人,父亲若舍不得,便留女儿一辈子就是了。”翩翩轻摇谢惊鸿的手臂娇嗔道。
谢惊鸿大笑起来:“我只怕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现在你说的好听,指不定到时候便要怨我,我可不上这当!”
翩翩被他笑得羞恼,也不同他告退,一跺脚出了书房,回后院卧室去了。行至中院廊桥时,抬头却见荷花池中的茶亭上,正有一只雪白毛长的猫盯着她看,那双碧绿如玉的眸子反射着月光,在夜色下分外的妖异。
“咦!”翩翩有些惊讶,这不是前几天来府里搞乱的那只猫儿吗?怎么又跑来了?不过现在知道这是望雪的猫儿,自己还真不好下重手去教训了。
“肥肥,下来。”她试着召唤那只猫儿,好像听到望雪是这样叫它的。那猫儿丝毫没有给她半分面子,理也不理的在亭子檐边优雅的迈着猫步。
见那猫儿对自己不搭理,翩翩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谁被揍的那么惨还会给凶手好脸色看?这猫儿通人性,定是在记恨自己了。不过既然出现在府里,想必它还惦记着厨房里的小黄鱼了。
这小黄鱼口感独特,肉质鲜嫩肥美,且只产在东华国沿海,在文国极为难得,难怪这猫儿吃了亏仍然要跑来偷吃。只是厨房上次被这猫儿大闹一场后,怕它再来偷吃,便将小黄鱼养在大缸中,上面加了厚实铁盖,如今这猫儿想必是难以得手了。
翩翩笑了笑,跑去厨房中取了几只油炸后的小黄鱼,再回到茶亭时,那猫儿还趴在亭檐上,鼻子闻到小黄鱼的香味,眼睛直直的盯上她手中端着的盘子。
“肥肥,下来。”她坐在亭子中朝那猫儿招手,这次那猫儿不再对她不理不睬了,碧绿的眸子里露出挣扎的神色,半晌后终于忍不住跳到她身边,却不肯靠她更近。
翩翩也不理它,只拿起一条炸的金黄喷香的小黄鱼放到嘴边脆脆的咬了一口,然后一副无味无穷满脸享受的样子。那猫儿眼底挣扎神色更浓,终于忍不住靠了过来,咬起一条小黄鱼大吃起来。
翩翩见了轻笑起来,试探着用手朝它脑门上的长毛摸去。那猫儿嘴里吃着鱼,眼神有些警惕的瞧着她,却并没有闪开,想来吃人嘴短,也知道她不会伤害它。
“肥肥,这府里你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只有那里你不可以去,知道吗?”翩翩用手指着西院说道,那里是她母亲国师夫人鱼心邑的住所。
“喵”那猫百忙中颇不耐烦的叫了一声,示意听到了。翩翩心里大喜,这猫儿果然通人性,点了点它的鼻子说道:“你以后要吃鱼了就来找我,不许去偷吃了。很晚了,我回去睡觉了,替我向你家主人问好!”
她也不管这猫儿是不是能听懂,说完之后揉了揉它脖子上的雪白长毛,便起身离开茶亭,几个转折进了后院。
文国与卫国联姻,各国皆遣使携礼前来庆贺,今日正是舞阳公主自入大梁城以来第一次进宫见礼,文王自然要安排盛大宫筵款待各国使节,务使不要怠慢了各国贵客。
今夜的华容宫灯如白昼,放眼看去,燃着粗大白蜡的银烛盘层层叠叠,烛火相连如长蛇般蜿蜒在宫廷每一个角落。不断有内侍宫女端着美酒佳肴忙而不乱的进进出出,宫中大厅丝竹琴弦不绝于耳,时有阵阵欢笑之声传出。
文王姬礼今年五十有三,身材高大魁梧,脸部线条硬朗,发须虽有斑白之色,然而精神奕奕气色甚好。此刻他端坐在正中高堂上,手拿青铜酒杯频频向坐下众人举杯邀饮。
世子姬胤坐在文王下首,眼睛瞄向殿中对面偏僻处的桌案上,翩翩正和他未满六岁的儿子姬天悄声说话。他眼角挂着笑意,仿佛正在看一幅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
“小姨,那个女人以后就是我母亲吗?”稚气的声音从翩翩身边的小儿口中发出,他用白胖胖的小手指着姬胤旁座的女子问道。
翩翩向那女子看去,大殿太宽,两人相隔太远看不真切,只能看见她头上金钗玉珠,身穿艳丽的百鸟朝凤裙,脸上带着隐隐笑意,整个人单单坐在那里便显得雍容华贵气质婉约淡雅。
“对啊,小天,她可是舞阳公主呢,很漂亮吧!”
小天是姬胤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子身份,必然要认舞阳公主为母。否则将来舞阳公主有子之后,地位随着随着其母身份水涨船高,恐怕会引起王子争位的事件,这点是文国王室绝对不会容许的。
“我不喜欢她,她也没有小姨好看,小姨不能做我母亲吗?”小天天真的说着,语气带着孩子式的好恶,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小天真有眼光,这话我爱听。可是我是你的小姨呀,以后还要当你的老师,怎么能做你的母亲呢?小天乖啊,就算小姨不做你的母亲,照样的疼你喜欢你!”翩翩笑着夹了一个桃酥喂到他嘴里。
小天咬着嘴里的桃酥,含混不清的说道:“我还是喜欢小姨多一些。”
翩翩笑着掐了掐他的脸,说道:“小姨也最喜欢小天,你母亲把你托付给了我,小姨就绝对不会让小天受半点委屈的!”
当年储妃傅彩桦与世子姬胤成婚之后,见他对翩翩喜爱有佳,时常出宫到国师府找她玩耍,每次必定会带上许多宫中美食。回宫后便会心情大悦,极为开心。傅彩桦沉思数日后,使人前往国师府中接了翩翩入宫,相谈甚欢后两人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姐妹,所以小天才会以小姨称呼翩翩。
小天出生时傅彩桦难产而死,临死前让人将才十一岁的翩翩从国师府召唤到面前,握着她的手将小天托付给她。是以翩翩当时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却对小天极为疼爱,真像对亲生孩子一般。
或许傅彩桦早看出了姬胤的心思,本想认了翩翩为妹,或借此能打消他的心思。可惜世事无常,大限将至时,生恐自己不在后,会让小天受了委屈,索性将小天托付给翩翩。想来以后即使保不住小天嫡长子身份,不能继承王位,但有了翩翩的承诺,也可护他一生周全,做个逍遥侯爷。
傅彩桦的心思姬胤明白,翩翩长大后又何尝不知?甚至朝中上下皆能明白其中干系,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傅天佑与谢惊鸿,一文一武,同是支撑文国的两根大梁,以后若世子当真迎娶国师之女为妻,生子之后,应当立谁为世子?如若处理不当,便是文国内乱之始,因此上至文王下至众臣,人人皆闭口不言。
好在谢惊鸿似乎并无心将爱女嫁与世子,本来有些风起云涌的朝堂,渐渐平息下来。然而世子一直未再娶妻,翩翩也未出阁,却也让人不敢彻底放心。直到今日与卫国联姻,文国朝臣们总算放下心来,不再忧心将来文国会发生王子争权的内乱。
宫中一段乐舞过后,舞阳公主盈盈起身,走至大殿正中对上面的文王下拜道:“卫国舞阳拜见王上,愿王上福体安康!愿文国与卫国从此再无征战亲如一邦!愿两国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永享太平盛世!”
她声音柔媚婉转,如黄莺鸣啼,清晰的在大殿中响起。自她出来说话后,大殿便落针可闻,半晌后文王首先说了声“好”,百官纷纷举杯遥敬文王。
文王饮完杯中酒后望着大殿正中仍伏在地上的舞阳道:“舞阳说的极好,可谓说出了寡人心中所愿,你以公主之尊与我文国联姻,有资格让寡人重赏!”
舞阳恭敬答道:“舞阳不敢奢求王上赏赐,愿献舞一曲,以庆两国和平共处,从此守望相助!”
文王大笑道:“准!”
殿中众人一听舞阳公主终于要献舞了,今晚的夜宴总算到了精彩时分,纷纷放下酒杯,端坐注视着大殿正中的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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