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阙河一如白昼般热闹喧嚣,大梁城外尤其如此。夜幕下的天空繁星点点,水波粼粼的河面闪烁着数朵灿烂的灯火,两者交相辉印,胜似天上人间。
徐徐晚风吹拂,河畔人流如织,欢呼雀跃声中,贪念河畔美景的人们三五一团簇拥而行,交头接耳述说着天阙河上那些花船中的才子佳人故事。
西岭望雪站在河畔一棵垂柳下,腰间佩戴着两把红鞘长刀,这两把长刀极为特别,乌黑的刀柄竟与刀身齐长,这刀宽不过四指,藏在红色刀鞘中,有丝丝煞气外露。
她眼神警惕的留意四周,此时正皱眉看向前方河面,一艘乌篷船便停在距她不远的河面上。这段河道较为偏僻,已经脱离了城外繁华水面,只有偶尔的三两支船只从旁匆匆而过,未作停留。
她眼神复杂的盯着河面上的乌篷船,悠悠然叹了口气,似有无穷心事不能对人言,甚是烦恼担忧。
船里和郑丰对面而坐的是一位蒙着轻纱的年轻女子,头上挽了一个飞仙髻,戴着金步摇,两鬓配着珠花,身穿淡白色宫装,裙幅逶迤,裁剪考究,金丝银线穿织其间,优雅华贵。虽有轻纱蒙面,但依旧掩饰不住她身上隐隐而出的华贵气质。
“明日本宫便要入宫正式拜见文王,你那边可准备妥当了?”这女子声音慵懒动听,却带着一种久居高位般的颐指气使。
郑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莫名的想起数日前与自己对面而坐侃侃弹琴的红衣女子,心神恍惚,一时忘了接话。
“你在想什么?”那女子有些不满的提高了音调,眼神探究的向他看来。
“其他的事情都已准备妥当,朝中的重要官员大半表示事后会支持我,宫廷禁卫军首领张涟也已经投靠我麾下,行动之时,他会和我们里应外合。”郑丰回过神后答道。
“那谢惊鸿呢?不处理掉他,你想上位,怕是没那么容易!”那女子听后逼问道。
郑丰沉吟许久,缓缓说道:“谢国师是国家栋梁,担任宰相已有二十多年,如他肯归附于我,我不愿意伤他性命。”
“哈,哈哈!”那女子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话一般冷笑起来,“谢惊鸿对当今文王以及世子姬胤忠心耿耿,可谓是心腹之臣,岂会归附于你?本宫看你非是惜才,恐怕是怜惜他的女儿吧?”
这声音满是讥讽之意,又似毫不在意一般。
“你找人监视我?还是狄让向你报告了我的行踪?”郑丰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如针芒般射向面前的蒙面女子。
“哼!别这样看着我,狄让是你的人,怎会跟我说你的事?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知晓,我只想知道你会怎样处理谢惊鸿。”那女子似乎也有些惧怕郑丰,见他动怒,竟然不再自称本宫。
“公主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的不敢劳烦你操心,我的事我自然会解决好!”郑丰轻哼道:“夜深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让人发现,坏了你王兄的大计!”
原来这女子竟是公主,当今文王只有三子,并无女儿,而以这女子的年纪,也不可能是文王的姐妹,只能是卫国的长公主舞阳。
传言舞阳公主娇艳美致,体态轻盈腰肢细软,可作掌中舞,曾引来百鸟同舞,舞技名闻六国,乃是当今卫王卫悲回最疼爱的王妹。
舞阳公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与我王兄之间的协议,其中有一条,若助你为王,我便是王后,你可要谨记,千万不可忘记了!”
“我承诺你的,自然会给你,你们答应我的,希望也不要食言。”郑丰垂下眼皮淡淡的说道:“谢惊鸿我会去说服他,你不要胡乱插手,否则不要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舞阳公主闻言双目一瞪,忍不住便要发火,却强按下怒火笑道:“你我以后便是夫妻,为何说话要如此冷漠生疏?你就不怕伤了本宫的心吗?”
见她口气软了,郑丰温和的笑道:“以后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自然不需要这般客气。只是目前你还是我兄长的未婚妻,还是应当注意些才好。”
“你若真喜欢那谢翩翩,本宫宽宏大量,也不会容不下她,只要你有本事让她死心塌地爱着你,本宫绝计不会难为她。”舞阳公主微微掀开罩面的轻纱,露出如玉般的小巧下巴,端着茶杯慢慢喝着,眼角瞟着对面的郑丰,留意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郑丰脸上冷了下来,朝船舱外说道:“颜圆,吩咐狄让把船靠岸。”又对舞阳公主说道:“今夜实在太晚了,公主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好不容易才能和你说说话,你就那么想我走吗?”舞阳娇嗔的看了他一眼,那蒙面的轻纱微微摆动,似欲引人要去掀开一睹芳容。
郑丰不为所动,仿佛眼前的蒙面美人只是寻常至极的物件,看过千次万次,难以引动人心,“来日方长,公主又何必急于一时,小心些总是好的。”
船已然靠岸,舞阳公主婉转起身,体态婀娜多姿,走到船舱门口时转头对他说道:“三天之内若你不能解决好谢惊鸿,就不要怪本宫多事了,本宫也是为了你好!”
郑丰沉默的看着她上岸后与垂柳下的女子汇合,慢慢的消失在视野才回过头来,看了看桌上舞阳公主喝过的茶杯,衣袖轻拂,将那茶杯扫出了乌篷船,掉进了泛着灯火的河水中。
“公主,属下不明白,那船上是何人,竟值得您深夜前往相会?”西岭望雪看着身边的舞阳公主,沉声问道,此刻两人正坐在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中,朝着国风馆行去。
舞阳公主闭目斜躺在软垫上假寐,没有立刻回答她,西岭望雪等了许久,才听她慵懒的声音幽幽的传进了耳朵。
“望雪,你护本宫来文国联姻时,王兄对你可有吩咐?西岭将军对你可有交代?”
“王上让属下小心保护公主安全,父亲大人让属下到文国之后一切听从公主安排!”西岭望雪恭敬作答。
舞阳公主缓缓的半睁开双眸,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既然如此,你只需要保证本宫的安全,听从本宫的吩咐就好,其他的事你不必管!”
“属下失言,请公主勿怪!”西岭望雪面色一紧,垂首请罪道。
“本宫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本宫与你虽身份有别,但自幼便情同姐妹,本宫待你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又怎会真的怪你?”舞阳重新闭上眼睛,懒懒的说道。
“属下多谢公主厚爱,必定全力保护公主,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本宫便放心了!”舞阳公主不再说话,似是睡着了一般,躺在软垫上的身体玲珑有致,分外诱人。
西岭望雪不敢再开口打扰她休息,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窗外的夜空,漆黑的夜似厚重的帷幕一般沉重的压了下来,心中愈发显得不安。这趟出使文国,本以为是两国和平之始,今夜公主的所言所行,却表明此次并不是简单的和亲之行,其间恐怕会有大****。
手指习惯性的抚上腰间的红鞘长柄双刀,不安的心绪渐渐静了下来,她心中暗想:风雷双刃,这次也要用上你们吗?
当舞阳公主的马车正向着国风馆驶去时,谢惊鸿刚回到国师府出云斋,坐下后翩翩端着茶壶推门而入。
“父亲,你最近两个月每天都很晚才回府,宫里就真的这么忙吗?”翩翩给谢惊鸿沏了一壶茶,端进出云斋时,开口埋怨道。
谢惊鸿接过她手里的茶盏,笑着饮了一口,喟叹道:“世子与舞阳公主即将举行成婚大礼,岂能半点马虎?两国司仪首先互换生辰八字,而后由钦天监在摘星楼上占卜良辰吉时,接着便是与卫国使臣商谈定聘事宜。这些事情虽然只是过场,仍旧需要为父亲自安排,否则便是对公主不敬,对卫王不敬。”
“父亲,听说明日舞阳公主就会在大昭宫面见王上,晚上还会在华容宫献舞,我也想进宫去见识一下这舞阳公主名传天下的舞艺你带女儿去可好!”翩翩一边替谢惊鸿轻揉着疲惫的双肩,一边轻轻央求着。
“哦!”谢惊鸿看了身后的女儿一眼,“公主既然称号便是舞阳,自然舞技独步天下,但终究只是些娱情小道而已,太过沉迷于此,反倒是舍本逐末。”
翩翩笑道:“父亲此话有失偏颇,无论何种道艺,最后也是殊途同归,岂有大道小道之分?我文国以礼传国,舞者即礼也,日后世子哥哥得舞阳公主为后,必能安邦定国,国泰民安!”
谢惊鸿哈哈笑道:“行了,明晚便带你去就是了,免得你又搬出一套套大道理向为父说教。范先生走后,你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朝中众臣皆道国师之女知书达礼美艳聪慧,要是知道你连为父也敢教训,只怕会大叹名不符实!”
翩翩含笑不语,反正父亲已然应了下来,被他打趣几句也无甚要紧。
“文渊阁大学士顾长卿今日与我闲谈,说他最近结识一位郑姓公子,性温儒雅,琴艺无双,举止从容大度,家事富贵荣华,年过二十至今尚未娶妻。”说道这里,谢惊鸿轻捋髯须,拿眼向翩翩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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