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尤是炎热,此时奥国京城一寻常百姓家中,女儿正帮着母亲做活,她纤纤玉指中拿着的是一支半好的金簪,虽还未打磨完全,可也初具雏形,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仿似傲立枝头一般,艳压群芳。
母亲似是心疼女儿,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这大热天的,你也别费太多心思了,回房休息去吧。”女儿抬头,一双晶莹的眸子看向母亲,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道:“娘你别管我了,您且去休息吧,这簪子爹爹还等着要呢!”
这女儿不施粉黛,光看右边的侧脸,很是俏丽,嫣然浅笑间仿佛能勾人魂魄,只可惜,左脸似是从小烧伤了留下的痕迹,纵使另一半脸再是如何明丽动人,也难让人与美人扯上关系,但是她周身又充盈着一种淡雅脱俗的气质,这是一般人家的女儿鲜有的。
这时,父亲回来了,推门而入便带着浓浓的喜气,他的声调也不禁上扬:“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墨儿,你设计的簪子、耳铛卖得可是很好啊!这般新颖的设计真真是奥国少有的,不少达官贵人都光顾了,还下了好几笔单子呢。”女儿一看父亲红光满面,心里也是真高兴,忙拉着父亲坐下喝茶,又顺手拿起了快做好的金簪道:“父亲,你瞧,这梅花簪女儿也快做好了,倒是又可以赚上几个钱了呢!”一旁的母亲则言语中略带责怪,却也难掩激动的心情:“好了好了,你看把墨儿累的,得空可得让她好生休息。”女儿则依旧是笑语盈盈:“不妨的,铺里生意好,家里的日子才能好啊。”一家人和乐融融,羡煞旁人。
可是真正懂得的人才知道这一家的真相。不错,墨儿便是贺青岚,那日的坠崖戏码不过也是贺贤一手策划安排的,贺青岚此次前往奥国,为的就是寻找贺尹的下落,若是真入了宫为妃,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外界,仅凭贺家在奥国的势力实在是绵薄。因而潜入民间才是正道,这几日来,她都以饰品铺子赵老板家女儿的身份示于人前,暗中却一直靠着擎苍帮助联系贺家遍布在奥国各处的势力,帮忙调查贺尹的下落。不错,那个贺青岚已经死了,如今只有一个赵笙墨存在,她,要获得新生!
赵家夫妻二人对她自是很好,以前也受过贺贤的恩惠,赵老二人对她也自是很是照顾,因而一家人看起来自是和睦相处。平日里,贺青岚会和裳容一道上街买菜,过着与平民百姓无异的日子,闲时便会画些簪子、耳铛、项链的草图,这些款式都是宸国的,且是王公贵族家千金用的,到了奥国自是稀奇,也帮助老赵赚了好多,自她来到赵家,便一直都是生意兴隆。
这一日,贺青岚又携了裳容一同上街购置日常用品,奥国不愧也是个富国,集市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就在她们和摊主讨价还价的当儿,街的另一头却是突然传来了几人的尖叫声,随即便是哐啷的摊子倒地的声音。
心下疑惑的贺青岚和裳容对视了一眼,便一同挤过去想看个究竟。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这一带的官员要给儿子找侍读丫鬟,美其名曰是侍读,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若是真去了可不是单单当个侍读丫鬟这么简单,以后说不定就是陪房丫头,这地位可是比一般奴仆都要低啊。
那姑娘长得很是清秀,约莫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此时一双水灵的大眼中满是恐惧,死死地拽着一个男孩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是啊,她今日只是照常随爹爹出门到集市上卖艺乞讨,却不料街上突然出现了好多有钱人家的人,拉着她便要走,爹爹没有阻拦,那些人丢给了爹爹一袋子钱,她这才意识到爹爹竟是要将她卖掉!幸亏是哥哥发现得早,及时赶到,才没让那些人将她带走,这下两方却闹上了,这才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贺青岚瞧着那男孩虽然脸上脏兮兮的,可也却难掩是眼中的坚毅,贺青岚心想若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那男孩很是维护妹妹,将她牢牢挡在身后,饶是对方人数众多又都人高马大的,他也丝毫不退却,迎着他们的目光道:“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妹妹,把钱还给你们,我们不要你们的钱!”说罢,便一把夺过爹手中的钱袋丢给那些人。那爹似是丢了什么心肝宝贝似的,神情心痛无比,毫不犹豫便爬着要去捡回来,却被男孩的如炬的目光震慑住,只得僵在原地。而那些人也不多费口舌,只是瞥了一眼一旁的人贩子,那人贩子掐媚一笑,立刻换上一副凶神恶煞偶的表情对着男孩道:“哼!这钱你们既是已经收了,就没有还回来的理儿,还是赶紧把人交出来吧!”说罢,便要上前拉那小女孩,却被男孩一掌拍开,那人贩子只得恹恹看向买家。
一个似是头儿的人大手一挥:“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打到交出人为止!”他周围的人便立马抄起家伙就要动手,人群之中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似是都为对方的权势所摄。裳容轻轻拉了拉贺青岚的衣袖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住手!”一道清冽的女声响起,众人皆望向声音的来源,并纷纷让出了一条道。只见一个平民打扮的女子从人群中款款走到男孩女孩身边,她的左脸有明显烧伤之后留下的疤,饶是如此,她周身却仍旧散发着不可小觑的气场,一瞬间,上一秒还气焰嚣张的家丁们都纷纷愣了神,那领头的最快回了神,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小妞,我劝你还是不要来趟这趟浑水的好,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贺青岚却依旧没有丝毫退缩,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此话一出,倒是又震慑住了众人,若不是她穿着朴素,不然皆要以为她是出自权贵之家呢!
与此同时,一旁的酒楼中,一个身着玄色便服的男子和另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正悄然观察着这一幕。玄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个足以倾倒众生又邪魅妖冶的笑道:“这女子倒是很有意思啊。”对面的青衣男子啜了口酒,也笑了笑,却是不同于玄衣男子的魅,他的笑则是如沐春风温暖人心:“是啊,如今敢这么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她许是还不知道对方的家底吧。不过......”他又看着楼下,拖长了音“她左脸的伤是假的,画的倒很是逼真啊。”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若是有旁人听见了,定是要敬佩不已,隔着这么远便能分辨出假伤疤,不但眼力好,也必定是深谙医道之人。
伤疤是假的?越来越有意思了,玄衣男子剑眉一挑,心中如是想着。
然而楼下的争吵声又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那些个家丁个个凶神恶煞,见贺青岚也只是嘴上威风,并无实力,一个个都抄起家伙,呈剑拔弩张之势。
见他们抄家伙,贺青岚心中也不禁一慌,擎苍如今恰好去帮她办事了,她和身后的人都手无寸铁,围观人群也并未有要帮忙之势,她一时之下,只得激将,上前几步,对着那领头之人便喊:“来呀,冲这儿打,若打死了我,倒也算了,任你们如何,若是打不死我,我定会报仇,你们都小心等着吧。”“小姐。”裳容早已花容失色,只呆呆地看着贺青岚。
那些家丁果然被激,贺青岚浑身一激灵,转头喊了句:“快跑。”便闭上眼,等着那些人的拳脚。却不料,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感受到,只听得“当”的一声,随即便是一个人凄厉的哀嚎。贺青岚睁眼一看,只见一玄衣男子从天而降,一剑挡开了冲在最前面的家丁的刀,又反手给了他一剑,将他撂倒到一边。饶是贺青岚再怎么有涵养,再怎么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流血场面,脚下一软便瘫坐到了地上。那些家丁看似凶恶,实际都是软骨头,见同伴受了伤,出现了如斯高手,皆人心惶惶不敢上前。只有领头的家丁仍在叫嚣着:“上啊!你们这样要如何回去向老爷交差?”其余人听他这么一说,又蠢蠢欲动,但见玄衣男子又拔出了剑,嘴角又是邪魅一笑:“谁想做第二个?”都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慌乱拉起手上的同伴连同人贩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见那些人走了,玄衣男子转身,优雅地伸出一只手递到贺青岚跟前,贺青岚抬头,只见眼前人从头到脚一色玄衣,只是左脸上戴了个银色面具,剩下的半张脸却是妖魅至极,尤其是一双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看久了就会万劫不复可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可贺青岚是何等人,见到他的左脸戴着面具随即想到自己的左脸,扑哧一笑,那玄衣男子明显一愣,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这样笑过他,她是第一个,可是他却丝毫不生气。就在这当口,贺青岚便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之前一直护着两个小孩的裳容见状,连忙上前,紧张地看着贺青岚:“哎呦我的小姐,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啊。”贺青岚闻言侧过脸去看着裳容道,就是这一转头,让她无恙的右脸对着玄衣男子,让他直感觉到一阵晃神,那是多么倾城倾国的一张脸,嘴角那淡淡的微笑足以倾倒众生!
随即贺青岚又转头对着玄衣男子道:“真要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了,笙墨在此谢过了。”这时,两个小孩也走到了他们跟前,哥哥拉着妹妹跪下道:“多谢两位救了我妹妹,浩轩在此给两位恩人磕头了!”说罢,便狠狠地磕了个响头,贺青岚和裳容连忙把他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是他们太嚣张。”
那玄衣男子迎风负手肃立,衣袂飘扬,好是洒脱,他望进贺青岚的眸子,轻启唇道:“可否请姑娘楼上一聚?”边说边顺手指了指旁边的酒楼。
恰巧贺青岚还没吃饭,又见两个孩子衣服破烂,定是没过什么好日子,便欣然答应。见他们离去,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两个小孩的爹,一把抓住了贺青岚的裙角,一脸掐媚:“姑娘,你行行好,好人做到底吧。”贺青岚转头看了一眼自称浩轩的男孩子,只见他眼中尽是厌恶别开了头去,贺青岚轻叹一声,给了他一吊钱:“我身上就这么多了。”说罢,便拉着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酒楼。
殊不知,在街角处,正停着一辆马车,车上的人看到了事情全部的经过,一个奴才模样的人弓着身子恭敬道:“您看这,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那个被称之为您的人,一收扇子:“真是有趣,回吧,记得派人……”故意拖了个长音,那奴才很是懂得主人的意思:“是,奴才知道。”说罢,便掀开帘子出去了,马车缓缓驶离,没有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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