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洛比娅安娜急急忙忙地催促,“屏障坚持不了多久!”
“真的?”雅丝面色微变,猛然掉过头往回跑,喊道:“泰雅奇蒂丝,回来!危险!”
洛比娅安娜气得鼻子都歪了:“雅丝·加尼,你给我回来!”
白光绽放。泰雅奇蒂丝奔向光芒,背影窈窕苗条,脚步轻捷,飞扬的衣摆如柔弱美丽的白鸟。
枝桠间露出的一道道柔和白光,此刻凌厉如箭!树木组成的忠诚卫士仍试图聚拢,然而成千上万道光箭将其搅成碎片,然后炸裂而出!
雅丝只来得及施放护盾,而后忽然腰间一痛,被重物撞击得感觉几乎折掉,扑到地上。而后似乎有什么温软的东西压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便是纷乱的光和声。
等她抬起头时,一切都已平静。
满地树木碎片,有些甚至深深插入地面。泰雅奇蒂丝蹲伏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蜷缩在最后一刻召唤出的无数藤蔓之后。藤蔓已经断裂,但雅丝的护盾护住了她。而雅丝的背上,则伏着一个娇小温软的身体,护住了雅丝。
雅丝一怔,是洛比娅安娜。
雅丝的护盾本来就够护住她们三个,她根本没想到洛比娅安娜会有如此举动。
真是讨厌,这群自大又固执的精灵。族里的命令难道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吗?
“喂!你没受伤吧?”洛比娅安娜被雅丝这句带有关切意味的话搞得一愣。低头看向雅丝,雅丝的冰蓝色眼睛明亮有神,似乎透出一丝关心。不知为什么,洛比娅安娜心中竟然觉得有几分温暖,人类也不是那么都忘恩负义。
“……我,我没事。”
“没事就快起来,你很重的好不好?”雅丝抱怨。
洛比娅安娜这才发现自己还伏在雅丝背上,刚才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才发觉身体的密切接触,本来还有些害羞,不过早就被雅丝这句话气得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忙跳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雅丝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土。掩盖住嘴角那一丝促狭的笑。泰雅奇蒂丝也已经起身。
望向前方,刚才她们苦心营造出的优势已然不存。再次落入包围圈中。佣兵们持刀逼近,有些人的刀上竟然还闪烁着斗气的光芒。精灵之森号称“六大凶地”之一,并非浪得虚名。若无特殊的过人之处在此根本无法生存。在此以捕猎魔兽为生的佣兵实力之强可想而知。一旦对手获得主动权,这将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泰雅奇蒂丝不明白,为何对方的随队法师也如此之强?连她们唯一的优势也被剥夺了。
雅丝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逼近的佣兵身上,而是寻找着随队法师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有些冰冷,仿佛确定了什么。泰雅奇蒂丝和洛比娅安娜无暇多顾,连忙设下足以保护三人的防护结界,准备迎接一场恶战。泰雅奇蒂丝使用德鲁伊秘术,等于间接向同族发出了求救信号。现在她们需要的,是必须坚持到族人到来。
雅丝却毫不紧张,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问:“结界能支撑多久?”
泰雅奇蒂丝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觉得有几丝心惊肉跳:“能挺过两三次集体攻击吧。”
“那就好。”雅丝点了点头。
“本来嘛,我们是不能在随便使用魔法卷轴的。”雅丝闭上眼睛,将精神力调整到最佳状态,只有嘴角的微笑越发灿烂,玫瑰红色的衣摆猎猎飞舞,宛如风中玫瑰。
“可是……”嘴角笑容持续扩大,雅丝睁开了眼睛,与列西相同的冰蓝色双眼,此刻却有冰封的凛冽和恶魔的火焰同时蔓延,她的左手和右手同时多了一领白色卷轴,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如果你们根本就不存在,我还需要什么顾虑呢?”
“你们以为宽容等于弱小,于是敢一再挑战我的底线?”雅丝昂首向前,慢慢前跨了一步,她虽然是一身猎装,行走于残枝落叶之上,却宛如不可一世的女王,身着华服,双手平举,接受万人朝拜。
金色的光焰从两手卷轴之上流泻而出。
泰雅奇蒂丝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在森林中释放魔导师级别的火系卷轴,你疯了?这不行,你会把他们都杀掉的!”
雅丝冷冷地四下扫视,细眉微微皱起:“对待敌人,不需要仁慈。何况他们刚才差点杀了我们,你忘了?”
“住手。”一声清喝从不远处传来。
蓄势动手的两方齐齐转头,脸色微变。
雅丝的眉梢斜斜挑起:“为何要听你们的?你们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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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木参天,浓郁的绿意将整个世界都渲染。树叶是墨绿,苔藓是苍青,溪水是澄碧,阳光透过刚才战斗破坏出的空洞直射下来,也仿佛是清浅透明的嫩绿,那是新芽的颜色。
森林幽深,生命舒展。精灵便这样从森林深处步出,他们的身姿优雅轻盈,他们的脚步悄无声息。精灵这个族名的确恰如其分,他们出现的一霎仿佛森林苏醒了,他们就是森林的意志和精华,他们就是森林的灵魂。
精灵们转瞬之间便来到他们面前,像绿色海洋中的鱼,轻灵地滑过水面。
“是精灵!”此时才从震撼中醒悟过来,佣兵中传出低呼。而泰雅奇蒂丝和洛比娅安娜不约而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雅丝也不由暗暗心惊,存在于空气中的元素之力在这一群精灵出现之时,忽然变得活跃得可怕。
精灵们无声地来到佣兵面前,分开一条道路。一个身影从中走出,站在佣兵首领面前。众人这才意识到为何他们这一路走来如此顺畅,因为让路的是沿途的树木啊。
空气好像在瞬间静止不动,走出的那个精灵,美得让人窒息。他的五官极美,线条流畅,却并不阴柔,有男性的英气和凌厉,他的身材高挑修长,却并无纤弱之感,雪白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脸颊上,那双眸子墨绿得惊人,如萦绕着水雾的古老森林,野性而幽寂。
精灵沉静的目光环视过众人,落在佣兵首领的身上,他的声音低沉好听,用大陆通用语说道:“如果阁下还想拥有作为客人的权利,请现在离开。”
“告辞。”环顾了一下出现在这里的几十名精灵,知道再无胜算,佣兵首领道。
一干人族保持警戒,迅速退出此地。
“西泽尔,幸好你们来了,否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样收场。”回到同族中间,泰雅奇蒂丝和洛比娅安娜都松了口气。见人族已经远去,泰雅奇蒂丝对那名白发绿眸的精灵说道。
“西泽尔大人。”雅丝发现,洛比娅安娜居然很恭敬地给那名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性精灵行了个礼,连说话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我们都在这里,放心。”西泽尔向两位同僚还礼说,他好像不太善于言辞,也不大表现自己的情绪,不过精灵们对他很是服从。雅丝发觉他带来的下属中,几乎所有女性精灵都对他抱以倾慕的目光,看来不管是哪个种族,对帅哥发花痴的行为都是一样。
“对了,”泰雅奇蒂丝这才想起还有个雅丝,连忙介绍,“这是第二世家的继承人,雅丝·加尼。”
见礼过后,两方互相交换了一下情况。雅丝了解到,这个名叫西泽尔的精灵是精灵族公认的年轻一代最有天赋,也是最优秀的猎手,在其他方面也是出类拔萃,所以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精灵女王指定世家继承人的迎接者也是他。泰雅奇蒂丝和洛比娅安娜则是迎接队伍派出大量的斥候之一。
精灵方面对泰雅奇蒂丝等人与人类佣兵发生冲突的原因相当关注。泰雅奇蒂丝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向西泽尔等人详细地讲了一遍。这件事毫无疑问存在诸多疑点,佣兵们态度的转变尤为难人寻味,很多细节如今仔细推敲起来都有刻意推动的痕迹。
泰雅奇蒂丝说:“这件事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背后当然有人存心挑拨。”雅丝道,“佣兵中混入了教廷的人。不然你以为我脑子有病,真的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教廷?”精灵们都是一惊,泰雅奇蒂丝震惊地看着雅丝。上百年来人类和精灵一直互相指责对方的神灵虚伪,若真是人类的神教暗中挑拨,只怕会发生一场大风波,“你怎么知道是教廷?”
“你还记得有几个佣兵说,看在我是人类的份上放过我吗?”雅丝冷笑着问。
“记得。”泰雅奇蒂丝道,“然后有人说……”接下来的内容不怎么好听,她犹豫了一下,“说你与精灵一起,更是不可饶恕。”
“这是最明显的一点,只有那些喜欢审判别人的教廷法师,才会动不动把‘不可饶恕’挂在嘴边。”雅丝轻蔑地说,“我当时虽然起疑,但是不能确定。可随后为破解泰雅奇蒂丝的德鲁伊秘术,他们情急之下,居然使用了‘圣光箭’。”
洛比娅安娜不服气地插嘴:“那只是个普通的光系魔法而已,你怎么就能看出释放魔法的是教廷的法师?”
“这要归功于兰娅。她是光明系魔法师,而一般魔法师和教廷的祭司使用魔法的方式和效果都有细微的不同。如果事先研究过,区分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雅丝难得有耐心解释。人类和精灵信仰一向存在分歧,教廷虽然可恶,但毕竟还是人类的势力。有些事情还是很有必要向精灵说清楚,以免产生更大的误会。
西泽尔点头确认,一缕雪白的发丝从光滑的前额滑落。他说:“正统魔法师比较注意释放魔法的规模和强度,只有教廷属下的魔法师格外注重魔法产生的精神效果,令人有圣洁和受到净化的感觉。”
雅丝有些意外,居然还有精灵对人类的魔法传统这么有研究,她道:“不错。‘圣光箭’其实就是光箭罢了,那个‘圣’字是教廷自己加的。”
“他们脸皮真厚!”洛比娅安娜鄙夷地说。
“天下人类光明系魔法师大部分都是教廷的人,人家就喜欢这么叫,你有什么办法?”雅丝耸了耸肩,拉回话题。
“教廷千方百计想将我置身事内,不过就是想逼我用魔法卷轴。”她轻笑:“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
洛比娅安娜嘟囔道:“我还以为你真要灭了他们呢。”回想起来她仍觉得雅丝当时的可怕,简直就是恶魔。她抱怨道:“那你干嘛不揭穿他们的阴谋?”
“和教廷撕破脸有什么好处?”雅丝不以为然道,“与其最后不好收场,不如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相识不久,但洛比娅安娜也知道雅丝性格直率,爱恨分明,从某些方面来说有火般的暴烈。不直接冲上去狠狠教训对方一顿实在不符合雅丝的风格。洛比娅安娜难以置信地说:“然后就那么算了?”
“谁说算了?”雅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明艳的脸上浮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我会让他们为做过这件事情而悔恨不已,但不是现在。”
洛比娅安娜暗暗打了个寒颤,道:“你们人类真是诡计多端。”
西泽尔用幽深的墨绿双瞳静静地扫了洛比娅安娜一眼,她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躲到了一边。西泽尔转头对雅丝道:“抱歉。”
“用不着抱歉。”雅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对我而言,直来直去总是比拐弯抹角好。”
西泽尔闻言微怔,然后不再多说,只是道:“关于佣兵袭击你们的这件事还需要仔细调查,现在定论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去向陛下复命。”他转过身下令:“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