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初向领主推辞不掉让管家在晚餐後带他去四处走走这件事,於是有些无奈地在房间里等待管家。他仔细观察房间里的每一样物品,看起来都是保存得很好的古典风格家具,应该都有点历史了。这里的确如领主所说的并不奢华,他回想一路上似乎没看到什麽东西是新品,即使是擦得发亮的餐具也都看得出是保养得很好的旧物了。
房间里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搭配得相当协调,显示出设计者的品味高雅。这是个富裕已久的家族,许多巧妙的细微之处不是暴发户能懂的。
门又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小缝隙,米蕾拉再度溜了进来。
「嘿!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对我父亲说那些的,你就不听!」米蕾拉悄声说道。
「就算我不说,他也早已经知道了。我说或不说又有何分别呢?」阎初问。
米蕾拉噗哧一声笑出来。
「哦,哦,你果然是颗有趣的顽固蛋。其实呢,」米蕾拉狡黠地说。「就是因为你不肯答应保密,我才先跟父亲说的。这下可好啦,他铁定想让你变木炭放在火炉里保持冬季室内温暖。」
「你开心就好。」阎初答。
「你一定以为我在说谎或是耍一些小技俩──好吧,我承认我先前是说了一点小谎啦,但出发点也是为你好,你知道,事实的真相往往让人宁愿不知道。」
「那就不要说给我听。」阎初说。
米蕾拉瞪着他。「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是真心诚意想帮你的。」
「那麽你可以告诉我该知道的事情就好。」他的语调强调那个「该」字。
她耸肩,摊了摊两手。「他们都死了,吓死的。」
「所有的医生?」阎初顺着她先前说过的话的脉络问。
「嗯。不只是那些医生而已,所有人只要对上他的眼睛,都会受到过度惊吓,人们常常不是立刻死去,呃,偶尔也是有一些人当场就吓死了──或许这样还比较好一点──我这麽说不带有任何的恶意,只是那些人的惨状真的太令人悲伤了。」她告诉他。
「所以只要视线不对上就好?」阎初问。
「嗯,理论上是这样。其实我父亲也不会故意不告诉你这件事情啦,或许是想等你好好消化完晚餐吧。不过他真的会想劈死任何靠近他女儿的人喔。」米蕾拉又笑了。
「理论上是这样,那麽实务上呢?」阎初忽略她的最後一句话。
「你不要话专拣你想听的部分听啊,随便忽略女孩子家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很失礼的。」米蕾拉对於他刻意略过她话中的重点感到不满。
「礼仪这种东西只是装饰用的,不是吗?」阎初问。
「我跟你又不是很熟的人,」米蕾拉故作生气状。「你自己说不熟的人之间保持礼貌是很重要的啊!」
「我是说并非毫无价值,没有说那是必要。更何况你表现得对此不屑一顾的样子,为何现在又要求起这个来了呢?」阎初问。
「你这人真是讨厌,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一副很体谅别人的样子,现在却又说出这些惹人厌的话来。」米蕾拉说得相当任性。
「那你可以选择不要听。」阎初说。
「我耳朵又不是坏啦,一根针掉到地毯上我都能听见的好吗。」她夸张地用手指比了一根针的长度。
「你可以离开。」阎初说。
「真是反了反了,」她摇头。「客人倒赶起主人来了,竟然叫主人离开,这什麽世界。」
「我只是提供你一个选项,没逼着你照做,更何况我也不可能逼着你做什麽事的。」
「好啦好啦,我跟你说就是了,真是遇到你这种人也只能可怜你了,」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看我们这里的人过着古朴的生活,其实这座古堡内盖了设备超先进的现代医院,等等你看到就知道我说的不假了。」
「嗯。」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见到我祖父就走而已,你知道,我们都不想放弃希望,即使我们一直都活在绝望中。」米蕾拉说。
「我明白。」阎初答。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她歪着头想了想。「装模作样把话讲得信誓旦旦结果临场落荒而逃的人也不少,但你看起来又不像是那种人。」
「我是哪种人并不很重要。」阎初说。
「不很重要,但也不是完全不重要是吗?」米蕾拉又噗嗤笑出来。「算了,真不晓得你这人怎能既顽固却又这麽有趣──」
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惨了,管家往这里来了,我得快走,被管家逮着的话可不是好玩的。记得要保密──算了,你一定不会听的,在你还没被抓去做成木炭之前希望还能再见啦!」米蕾拉溜出去的速度就像老鼠躲猫。
果然过了一阵子之後管家来了。
阎初有点纳闷米蕾拉究竟怎麽知道的。就算她真能听见一根缝衣针掉到地毯上的声音,也应该听不见管家从远处走来,即使管家走路的速度飞快,照时间推算距离实在不可能从这麽远就听见。
「阎先生您好,真高兴我们又见面了。非常荣幸有这个机会能和您一同在餐後散散步帮助消化──」管家朝他意思意思地鞠了个敷衍的躬。
「如果你和领主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自行去散步。」阎初说。
「噢,敝人是丝毫不敢介意的,但主人的命令敝人也不敢不奉行。更何况这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及时得知您是领主大人的贵宾的消息,若是有任何的村民对您有稍稍的冒犯可就不好了──」管家这次像是故意拖长尾音让阎初打断的。
「我不会认为那是冒犯的。」阎初只好顺着接话。
「那就更好了,和您相处的时光真是宝贵,相信所有的人都会引以为荣的,请随敝人来。」管家根本没有要管阎初的意愿,又开始往前迈出他飞速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