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护士的话之后,钟棋会心里百感交集。最浓重的莫过于“后悔”两个字,乔蕴早早来到了医院不过是为了赶在自己之前拿走这个鉴定报告,她好像一直有什么秘密不想让自己知道。
发生了车祸恐怕也是太着急所导致的。如果自己不是这么刨根问底,给她一些空间,恐怕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钟棋会埋下头,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很是懊恼。自己明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为什么还需要什么破报告去证明,为什么不能相信乔蕴一次,慢慢走进她也好,至于事实,自己迟早都会知道的啊。
就在钟棋会的心几乎沉到谷底的时候,却见一名医生走了出来对一旁等候的护士吩咐道:“尽快通知伤者家属,看看提包里有没有什么身份证明。”
“看过了,乔蕴,25岁。”
听到这话,钟棋会完全忘了脚上的疼痛,迅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并急切地说道:“我就是伤者家属。”
医生的目光显然有些诧异:“伤者发生车祸的时候你也在场?”
钟棋会摇了摇头,言语之间更是着急:“别说没用的了,快点儿救人啊!”
但护士又用狐疑地神色问道:“你真的是乔蕴家属?”
“我是她老公!”钟棋会的言语之间俨然已经有了些怒意,如果乔蕴真的有了什么事儿,他让这个医院再也开不下去,“这些重要么!赶紧救人!”
护士看着他这么着急的样子,才有些相信了,并说道:“你跟我来吧,办一下住院手续,检查结果还要待会儿才能出来,但是现在看来没有颅脑损伤,不过还要留院观察几天才能确定。”
“什么?”钟棋会一时间似乎没办法接受这么多的信息,刚才那个护士还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这怎么又是办理住院手续又是留院观察?连抢救也不用?
“你到底是不是伤者家属?”护士显然也有些不耐烦,面对钟棋会这么奇怪的态度有些无所适从。
“是是是。”钟棋会赶紧应和着。一瘸一拐地跟在护士身后办理手续,又不停地问道:“她伤到哪儿了?真的没有内出血症状么?”
“初步检查没有,先办理住院手续,待会儿详细的检查结果我会给你送过去。”护士耐心地说道。
钟棋会只觉得自己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就连脚上的疼痛一时间也完全忘了。
办理好手续之后,钟棋会回到病房,发现乔蕴已经被送了过来安静地躺着。
阳光透过窗纱照射在她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她睡得安详,好像梦中完全没有痛苦和无奈,嘴唇微微张合,让钟棋会的心都化了。
“乔蕴,乔蕴。”他轻唤了两声,仿佛要证明她依旧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虽然躺着的人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复,但钟棋会也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直到身后的护士一脸无奈地说:“病人需要安静。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一时昏迷,过一会儿自然就会醒了,你这么叫是不行的。”
钟棋会锁了锁眉,自己的声音已经尽量轻柔了,他觉得这护士的声音比自己大多了好么。
不过因为乔蕴没什么事儿,他心情大好倒也懒得计较,只伸出了手轻轻勾住乔蕴的手指,安静地坐在床边等她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乔蕴的指尖比平时还多了些暖意,细软的指让钟棋会觉得很是舒服。在这阳光照射之下,钟棋会一时间有些恍惚,低头望着勾着的两指,耳边倏然响起了乔蕴稚嫩的声音:“钟哥哥,你家真的会有很多小花花么?不许骗我啊。”
“钟哥哥,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会不会也不要小蕴了啊?”
“钟哥哥,等等我啊。”
“钟哥哥,我想去厕所,可以回来再写这道题么。”
“钟哥哥……”这些声音好像是昨天才刚刚出现,在钟棋会的心房之中来回闯荡,在这秋日的早晨让他心中漾起了浓浓的暖意。
“钟哥哥。”耳边倏然又响起了这声轻唤,不同于回忆当中的稚嫩,这声唤温柔缠绵而又有些许复杂的情愫。
钟棋会猛地回过神来,乔蕴羽睫微颤,似乎对这周围的一切很是陌生,但与钟棋会勾着的指却尤为温暖,她一时控制不住唤出了这个十几年的称呼,只是这个称呼熟悉却又陌生。
“我怎么了?”乔蕴微微皱了皱眉,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医院里。
但钟棋会则显得很紧张:“小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比较疼?有的话就快说让医生来看看。”
一时间钟棋会想到了很多关于车祸之后内出血的例子,往往在检查到之后就已经晚了,所以他更是心慌。
不过乔蕴只摇了摇头,镇定了片刻之后,才想到自己是在刚出了医院之后,一时恍惚被车撞了,当时就昏迷了过去。
而乔蕴的第二个念头就是左右转头寻找自己的提包,那里的鉴定报告除了自己之外不能被任何人再看到!沉沉是自己的,不需要什么报告也不需要有人质疑。
提包就放在不远处的桌上,但乔蕴却看到它已经被拉开,于是她的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声音冰冷:“你翻过我的包了?”
钟棋会没料到她在唤出“钟哥哥”之后,第二句话会是这样,所以迟疑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而这份迟疑在乔蕴的心里却成了完全意义上的默认,这让她心烦意乱,语气之中的不安也更是强烈:“钟棋会你怎么能这样!”
“我……”钟棋会张了张口,欲要解释。
却见乔蕴已经吃力地转过了头,不再言语。
整个病房之中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直到护士走了进来,“咦”了一声,而后有些埋怨地说道:“病人醒了怎么不通知我?”
随后又拿出了体温计递给乔蕴,声音温柔:“量一下、体温,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告诉我。”
说完这些之后,转头对钟棋会说道:“病人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暂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留院观察就行了。你确定还要VIP病房,我感觉没有太大的必要。”
“要。”
“不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护士自然是一脸无奈,不过在钟棋会与乔蕴的脸上徘徊了一番之后,护士还是觉得钟棋会的眼神更凌厉一些,好像是个不好惹的主,于是只淡淡地说道:“马上派人去安排。”
在护士离开之后,乔蕴的眉头皱得更深,看向钟棋会的眼神之中也有了些怒意:“我没事,为什么要VIP病房?”
“我有事。”钟棋会的回答显然让乔蕴出乎意料。
乔蕴望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禁有些紧张。她知道钟棋会属于那种在三伏天穿着西装也很少会出汗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脸色总能冰到自己。
可现在见到钟棋会的这种样子,乔蕴真的以为他也有什么事儿,于是语气稍稍柔软了下来,并带有一丝关切:“你……怎么了?”
“脚扭了。”钟棋会很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乔蕴只庆幸自己现在没喝水,不然肯定会一口全喷到钟棋会的脸上。
脚扭了要VIP病房?发个烧岂不是让医院直接关门只接待他一个客人?乔蕴翻了翻白眼。
见到气氛缓和了不少,钟棋会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时护士又走了进来,把乔蕴的证件放回了她的包里并说道:“出车祸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联系不到家属,所以才私自翻了你的包,请见谅。”
说完便轻轻拉上了乔蕴的提包拉链,又走了出去。
乔蕴瞪大了眼,看了看提包又看了看钟棋会。自己好像是错怪他了……
只是道歉的字眼哽在了喉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钟棋会见到乔蕴的态度转变,已然明白了一切,知道她不想让自己看到那鉴定结果。
“你没翻过我的提包?”乔蕴脸上带了些歉疚,试探性地问道。
钟棋会冷冷地站起了身,作势转头:“要不我现在去翻。”
“别别别,”乔蕴急忙呵斥,甚至挣扎着起身不顾腋下的温度计。却又看到钟棋会轻笑一声缓缓坐了下来,这才明白他完全是在逗弄自己。
所以也就安静地躺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半响,她才轻声说道:“那个鉴定结果,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
这个问题,让钟棋会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几天他辗转反侧的时候似乎是把这鉴定结果的作用越来越夸张化,甚至将自己与乔蕴今后的关系全都定在了一张纸上。
但仔细想来,之所以把这结果看得那么重,无非就是钟棋会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甚至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猜到了结果。
只是乔蕴的闪躲让他愈发想要将这个猜测变为肯定的百分之百。但是这个结果对自己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么?无论沉沉是不是乔蕴的亲生儿子,事实都是她已经打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与她的感情早在六年前就被她单方面终结。
见到钟棋会半响没有说话,脸上阴晴不定,乔蕴亦是在心中组织了语言才缓缓说道:“沉沉的事儿,你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