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目光一扫,方才聂小倩就坐在把椅子上,并没有人动她,所以这个时候,应当仍在原地才是。哪知他一扫之下,椅子上空空如也,不见了小倩的人影。当下一惊,聂小倩的人呢?再看四周,屋中如旧,忽然想起,元真离开前,增用虫鞭扫光了一切,何以会留下一把椅子?这把椅子是从哪来的?从不存在的物事上看,可以推断,那时就有第三个人在做梦了。如果是这样,这做梦的是谁?思索到这里,只能确定,这做梦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宁采臣这般肯定自己在做梦,是有道理的。他是这样推断的:一个人如果做梦,他所做的梦再怎么真,总有假的地方,比如一些细节。有人会在梦内游泳,身上却穿着衣服,他觉察到这样子不对,拖累了游的速度,那么下一刻他就会光着身子,至于这衣服是怎么脱的,什么时候脱的,却全然记不起来了,这就是梦最大的特征。在梦内,人可以随心所欲。当然,也有达不到目的的时候,做梦饿了,眼前就有一大堆好吃的,可是却总也够不着,或者说总也吃不饱!但这不是梦做错了,梦给予了你欲望的实现,只是因为现实内你没吃,在梦里就算吃到了,也还是饿的。不过,这种情形,在有了梦魔这种虫子后,便完全改变了,你在梦里的一切,在你的感觉上都是真实有效的,就算细节上有出入,但你的欲望会被满足。比如说,你在梦魔的控制下,梦到了做官,那就象是真的,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会为你祝贺,大摆酒宴。因为在这个梦里,你的亲朋好友,都会受到你的影响,会跟着你进入你的梦,这就是彼岸之梦,也是黄梁一梦的根本。有了梦魔,彼岸的梦就可以分享。而这也是它最大的害处,往往有人会深陷其中,醒不过来,一直到你死亡。
梦魔所做的虽然很真,但在梦内,在细节上,还是可以找到梦的特征,那就是随心所欲。你想到什么,它就会给你什么。而宁采臣这时就是找到了一个梦的细节,便是那把椅子。这把椅子的出现,是有人做梦,梦中给了聂小倩能够坐着休息的可能。这个作为,其间包含着的意思,只能是一个,有人关心这个小姑娘。关心一个虫师的后代,这种事谁会做呢?知秋一叶是出家人,又怀疑着聂小倩,不会做。十方还小,怕是想也想不到。丁坚喜欢的是云二,也不大可能会细心到给一个小姑娘找把椅子。那么,答案只能是一个;宁采臣!虽然宁采臣自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关心?可是这种无意识留露出来的梦境,除了他还能有谁?
好吧,我是在做梦!这是不真实的,快醒来吧!宁采臣闭上了眼睛,运起了吐纳调息的功夫,试图唤醒自己。就在他这样做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知秋一叶的声音:“宁哥哥,你在做什么?”这声音让他一喜,知秋一叶必竟还是跟来了。紧接着又一忧,无疑,知秋一叶被他带入了梦境。否则,他何以会喊自己哥哥?想到这里,他睁开了眼睛,想要提醒知秋一叶,他才是那个做梦人。
宁采臣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知秋一叶,而是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女子。这女子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白嫩光滑的脸蛋上,一弯细细的峨眉,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气质高华,年岁不大。可是再怎么样看,都不是聂小倩。这是个少女,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这是谁?宁采臣想。
“哥哥,你不认得我了么?”那少女无限委屈,嘟起了可爱的小嘴。
她叫他哥哥,叫得这么自然亲切,一如以前的聂小倩。宁采臣发着呆,仔细又看了看,慢慢的,他找到了丝熟悉的感觉,在这个少女身上,有着聂小倩的影子。随后,他想起来了,聂小倩曾经围着他跳过一支舞,在跳舞时她渐渐长大……没错,这是她长大后的面貌,他见过一次的,怪不得他会觉得陌生而又熟悉,原来他看到过一次这少女的。这就是聂小倩!只是,她为什么忽然又出现了,还是长大的样子,为什么?啊哟,不好!他的梦越做越深了。这种奇怪的情形,只能是在梦境。他想着,赶忙又闭上了眼睛,在心内默念:让我醒来,让我醒来!耳旁却听到了聂小倩的笑声:“哥哥,为什么不看我呢?我长的很丑么?”说着话,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伸了过来,摸到了他的脸上。
宁采臣鼻中满是那少女的清香,一时之间,被她的美好打扰的魂不守舍,这让他怎么醒来?他忙挡开了她的小手,“别碰我!我这是在做梦,你不是真的!”
聂小倩偏不让他闭眼运息,他挡开了手儿,她便爽性靠近他,整个娇躯向他一偎,贴在了他怀内,吃吃笑道:“哥哥,你在做什么梦呢?梦里的人儿,是我么?”一边说一边将身子蛇似的扭了扭,将那股子玲珑浮突,和着少女水一样的温柔,传递到了他心窝儿里。
宁采臣再也吃不消,睁开眼睛,便想去抱她纤细的腰肢,刚抱着了,又急缩回,抬手重重扭了记大腿,想让自家痛醒。谁知一扭之下,大腿上没一点儿感觉。难道麻木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才清醒了些,却听怀中的香玉少女扭动着腰,轻呼:“啊呀!哥哥好坏,干什么扭人家那里?”
那里是哪里?宁采臣糊涂了,低了头一看,自己的手扭住的,是人家的后臀,这一惊更加狼狈,连忙收手,只觉指间滑腻粉嫩的,带着股幽香,由不得乱了心神:她真是好美呀!念头刚起,聂小倩格格娇笑,在他耳旁吹着暖暖的气儿,悄悄说:“哥哥!你喜欢的话,就要了奴奴吧。”声儿的娇媚,端的是勾人心魄。
宁采臣听了,呼吸都急促了,一双手刚想不规矩,忽地又省起:这是做梦,可不能再陷了下去!一咬牙,把自家的舌头咬破了,这下痛彻心扉,他啊的一声大叫,一把推开怀内的少女,跳到了一旁,瞪大了眼睛,重新看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她?存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