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一惯的是那种谦虚的、对人非常尊敬的态度。尚一陶和他闲聊了几句,就问:“有什么事吗?”
老张就很小心地说:“尚老师,你好久没去看叶老师了吧?前几天,我从她家那儿经过,看见她那灯都没亮,是不是家里的灯泡儿又该换了?其实你俩吧,挺合适的,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啊?也就是你们城里人,磨磨叽叽磨磨叽叽的,把那个大好的姻缘啊,都错过了。耽误人家耽误自己,谁都不好受,谁都不好过!想那么多干吗,啊?”老张哈哈的笑了,“这要在我们农村啊,说个不好听话,那就直接……按在炕上,就行了。这俩人有情有义的这,这你这行动上,你就跟不上啊,啊?当个男人,你没有魄力,知道不?”
尚一陶也笑了,望着老张,为他的这份心、这份善良而感动,说:“农村真那样?”
老张也嘿嘿笑了,说:“要玩儿,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儿。我说的不过就是那个意思,就是说,哦……该出手时就出手。俩人相互都挺喜欢的,你当个男人你主动点儿,那不就解决了,是不是,哈?我跟你说啊,叶老师真的是太好了!就我,要是跟你一样,有这么个办公室,有这么个小公司,有这么一张老板桌,往这儿一坐,我要跟你的机会是平等的,我要能配上人家,我就不来找你了,我直接,我就去找人家叶老师了,真的。”
尚一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微笑着,不知道看着哪里,想的什么。
等老张走了,尚一陶就收拾收拾,下班了,开车回到家,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撒了一点男人用的香水,使自己整个的状态都那么有一种温馨的芬芳的味道,这时候他就准备着,要到叶晓秋那里去了。
路上,尚一陶还买了一大抱的玫瑰花。
尚一陶按响门铃。叶晓秋开门,好像刚刚洗完澡,穿了一件也不知道什么好料子的睡袍,长长的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下来,一直披散到肩膀上、胸前,说:“呀,一陶,怎么是你啊?”
尚一陶把花儿递给叶晓秋,换了拖鞋,说:“啊,怎么会不是我?呵呵。”
叶晓秋说:“你吃饭了吗?”
尚一陶说:“没有。想过来跟你一起吃,在家也行,带你出去也行。……,你怎么这么早就洗澡换睡衣了?这就准备要睡觉了?”
叶晓秋笑笑,说:“啊,没有胃口,不想吃,就想着早早地爬到床上去,看会儿电视,就睡着了。”说着转身,走过去,踮着脚,去货架上拿一个花瓶,说:“我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过鲜花了……”
尚一陶说:“我来我来,我来拿……”走过去,一抬头,正好叶晓秋的衣带不知被什么挂开了,一阵风吹过来,叶晓秋的薄袍子被吹得花苞一样了,她也就成了那花苞里半掩的新鲜生动的花,一瞬间,就那么盛开在了尚一陶的跟前,花瓣次第打开,一一打开,瞬间打开。两人都傻了。
两人都傻了。
隐去隐去,时空隐去,除了脚下的立足之地,一切隐去。
飞升。沸腾。
在半空。
尚一陶温柔地走过去,温柔地拥抱了叶晓秋,说:“晓秋、晓秋,我们在一起吧,不要让我再等了,我从五岁就想把你娶回家了,晓秋……”
这是必定的沦陷注定的沦陷难以拒绝的沦陷!叶晓秋的声音细柔地传来,说:“这世界上少了某人勾搭良家少女,可真少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啊……”
尚一陶羞答答,说:“谁、谁……谁勾搭良家少女了?……”
……
贝冰莹努力平静下来,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参加创作会议,出席一些活动,安静的写作,照常的吃饭工作。似乎她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一个叫高舒飞的男人。那男人怎么样,和她完全都没有关系。
似水流年,匆匆而过。
这一年的春天,高舒飞坐在自己家的门前,懒洋洋的晒太阳。因为受了伤以后不怎么踢球,他好像丰腴了一些,依旧很帅,真的像个富二代悠闲公子了。昨天晚上,他看电视新闻的时候,看到了安琪琪那个公司又一部新戏开机,看到了贝冰莹在那个屏幕上。他的冲动已随着他的伤慢慢平复,他的思念成为长久的祝福,好吧,不想再见,那就怀念。他甚至想,一个养蜂的,配不上她吧。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编剧了,还写一些别的文章,是一个有点名气的作家了。
高舒飞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难过,突然的,眼里就有了眼泪,喊着:“小贝——,小贝——小贝呢?”
他的妈妈跑过来,说:“舒飞,你又得了健忘症了?喊什么喊?小贝不是走失了吗?不是走失好久了吗?好久都没有回家了,你还喊!……,你还惦记它干吗?孔雀那种东西,也就是个家雀,不回来就算了,咱们还有一大群呢,你不能再找一个养着,给它也叫个小贝?”说着,故意更轻松地笑了,说:“家雀?你看我的嘴!家雀也不是。孔雀呀,孔雀应该算是个野鸟,就不是在家里养的,是吧?”
高舒飞不想说话,懒洋洋的,关了电视,去睡觉了。
他妈从门缝里看着他,心里还在暗暗担忧。这会儿呢,好姑娘小杨就过来了,也从门缝里看着。
小杨说:“干吗?……,我飞哥是不是真的得了忧郁症啊什么的,啊?你看看他那失神落魄的样子,不就是小贝飞走了,找不着了吗?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这么多情……”
高舒飞的妈妈说:“哎你这个小丫头,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去去去,忙你的去,你懂什么呀?”
小杨说:“我进去安慰安慰我舒飞哥呗!”她其实没少勾搭高舒飞,可高舒飞就是不解她的风情。
高舒飞的妈妈说:“走走走……”叫小杨走了。还说着:“给你介绍那石卫国你愿意不?他自己开个川菜馆儿,年龄比你多大了几岁,人也好,又有钱,挺般配的,又是舒飞的朋友,你嫁过去,我也放心。嗯……,你跟石卫国和舒飞,你们一辈子在一起,互相照顾的,多好!”
小杨说:“那哪儿有我直接照顾我舒飞哥好呀?你就直接,就让我照顾舒飞哥,不就得了?”
高妈妈笑笑,说:“你这孩子你,你跟你飞哥一样,都是死心眼儿,啊?我跟你说,你飞哥不用照顾啊,你飞哥他这是暂时性的失恋,失恋就是失乱;乱了以后,就拨乱反正,就归于正途了,慢慢的就好了……”
她们俩说着,就走了。
高舒飞陷落在那漫长的夜里,不能自拔。他陷落,独自的陷落,孤独的陷落。
他拿出手机,重新放着贝冰莹第一次来他们农场拍戏时,在蜂场旁边,和孔雀小贝一起跳舞的视频。
所有的欢乐仿佛如昨,又仿佛是那么的遥远。他心爱的人贝冰莹不见了,他心爱的孔雀小贝也不见了,都离他而去。
不远处,成团的蜜蜂嗡嗡嗡嗡,忙着这个春季,忙着采蜜。高舒飞就这么在自己的家门口坐着,闭着眼,仿佛回到了一个暗洞一样的、悠长又深远的、无边无际没有光明的一个隧道里,一个时光隧道,沿着这个隧道,他的魂儿不知去了何处。
他穿过那隧道,突然一片光明,在一刹那间,仿佛看到了贝冰莹和孔雀小贝。
如梦似幻,如梦似幻;如梦,似幻。
在梦的惊喜后,是无限的心疼,年年的,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止境的心痛。他慢慢地睁开眼,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美丽的脚,纤长又肉嘟嘟的小腿;他再往上看,美丽的衣衫裹着窈窕的身段,一张笑盈盈的脸,眼皮画着绿的蓝的黄的颜色,如雀羽一样。
而路上,远远近近,有花摆动,有花点缀。
“贝冰莹?”高舒飞不由叫出了这个名字,好像做梦一样。
贝冰莹向高舒飞走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在她的身旁,跟着孔雀小贝。哇——噻!还带着好几只的小孔雀,一堆儿女。垫后的,还有一只雌孔雀。
孔雀是这样的,当它们结成伴侣,雌性产蛋孵化时,雄性就会陪伴守护,一起生儿育女、培育小生命。
高舒飞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抓紧了,慢慢的站起来,泪已经出来了,向贝冰莹和孔雀小贝走过去,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但是他们好像都是不约而同地,都又停下了脚步,相互凝望着。
贝冰莹恢复了她那青春的、神采的模样,笑着,向高舒飞高高的招了招手,喊:“哎——”
高舒飞说:“谁叫哎啊?”很生气的扭转脸,不搭理贝冰莹。
贝冰莹走过去,侧身扭头,看着高舒飞,笑笑,向他摆摆手,再笑笑,再向他摆摆手,说:“你不是叫哎吗?你就叫哎吧。”
高舒飞斜了贝冰莹一眼,小声地狠狠道:“我不行……”
贝冰莹说:“嘿,你吃肥了,啊!就这个样子,你还能踢得动足球吗,啊?”
高舒飞说:“我二,我什么都不能干,我只能二。”
贝冰莹好像是太不好意思了,扭捏着,向高舒飞比了一个二的手势。
所有的爱和相思都从心里凝聚凝聚凝聚,在眼里化成了一汪泪水。也不知道谁先伸出手来,他们的手拉在一起,相互凝望着,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这时候,孔雀小贝,激昂地,饱含深情地,“嗷——”地叫了一声,开屏了。
贝冰莹已经泣不成声,满脸的泪,哽咽着,说:“拖儿带女,来看你……”
高舒飞的心,早已经拨云见雾,一片喜悦,话也带着玩笑的口吻了,说:“收下,收下,全部收下,全都收下……”他捧着贝冰莹的脸,温润的嘴唇吻向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晶莹的耳垂。
太久了,相思的太久了,思念的太久了,渴望的太久了。
孔雀小贝好像是跳舞一样,兴奋的开着屏奔跑着,高高的叫了两声,呼唤着它的儿女。
高舒飞问:“你们哪儿碰上的?”
贝冰莹说:“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