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白拼尽全力,将容澈拉了上来。二人还未站定,便有人一剑凌空劈来。容澈看时,见是黑衣人中的一人,便道:“居然还有俩悬崖勒马的!”脚下一个瞬移,斜斜让过半丈距离。修白目光如电,虽是大挫对方气势,但仍不敢大意,拿着沾了马血的匕首迎面而上。敌在马上他在地下,这分明是占尽下风的战局,修白却偏偏不惧,身子急速旋转而上,爆出巨大煞气,马上的黑衣人慌忙使出剑花,狠狠朝修白刺来,修白见敌人中计,嘴角邪邪上翘,突地急速向下,将马腿尽斩。马骨是极其坚硬的,修白用匕首生生将其斩断,这一下力道之大,非常人所不能及。马背上的人未料到局势逆转,还没反应过来就伴着巨大的冲力随着马摔在了地下,电光火石之间修白一刀插入那人心口,那人挣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声息。
与容澈激烈纠缠的黑衣男子见同伴已死,眼中透出炎炎怒火,招式更为狠戾。青色的剑光一闪,如毒蛇吐信一般,直直刺向容澈眉心。容澈却向后一闪,巧借马尾之力,极快极轻巧地缠上了马背,将那黑衣人的背部后方稳稳制住,再无可拆之招。修白方杀死一个黑衣人,眼见着容澈已制住那人后方,便上前助他一臂之力,以匕首顶住那人咽喉问道:“说,谁指使你们来的。”
岂料那人脖子一歪,嘴角掉出一截子血红的舌头,便倒下马去没了生气。容澈气道:“谁知是个有心性的,眼见着没路可逃了便咬舌自尽了。”
修白道:“搜搜他们身上是否有迹可循。”
二人摸索了好一阵,除了贴身衣物,再无任何信物。容澈道:“算了,反正杀我的是谁我八成也猜得到。”
修白冷冷道:“今日之事好险。”
“是啊,差点我的小命难保。这次多亏了你。”
修白笑道:“难得你的嘴里还能说出正经话。”
容澈定定地看着修白,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修白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活见鬼么?”
容澈道:“比活见鬼还难得,居然第一次见到你笑。”
修白赶忙敛了敛面容,咳了一声道:“你看错了。”
二人经过这场激烈打斗,身子已然脱力,略略收拾了下随身物件,便在山脚下的客店里打尖,次日遂又出发。
却说清浅在雍宫内过了这些时日,日子过得寂寂无声。本来妍妃等人对她还有顾忌,觉得是本届秀女中最美的,却不曾想在深宫已两月有余,却始终未曾承宠。众人都乐见其成,毕竟可怕的对手少一个是一个,众人几乎忘了还有“林暖苏”这个人的存在,似乎这小小一个林选侍只出现了那么一两次,便再未翻起波澜。
柔福宫并无得宠的妃嫔,只一个李宝林,皇上曾召幸过一次,便再未有消息,这柔福宫几乎也跟着被遗忘。采薇和小茂子的手伤一日日地好了,清浅却并没能淡忘这件事。向小园恩宠颇丰,她常常好心劝解清浅不能如此下去,她可以帮着她邀得圣宠,可清浅总是摇摇头,说缘分自有天定。在她想来,邀得的圣宠自然没有缘分来临圣上召幸来的印象深刻。清浅在等待那个让她一鸣惊人的机会,绝不会再让她身边的人因为她受伤害,更何况,为了做更重要的事,她必须得耐得住。
幽居的日子倒也不是没有乐趣,每日与宫人做做针线描描花样子,看看书,倒也自在清闲。眼看就是除夕了,雍国的天气是一日冷过一日,冻得人懒懒的,只愿缩在宫内不爱出门。向小园与恬常在倒是常常过来,再凑上几个宫女太监,绕着炭炉子暖暖的,倒也正好凑成一局打牙牌。清浅是个中高手,自然赚的盆满钵满,赢个大满贯。看着众人悻悻的表情,她又将赢来的银钱赏给宫内的奴才们,毕竟一年到头了,他们也不易。众人自是喜上眉梢。
天渐渐地黑的越早了,这一日晚膳过后不久,清浅就躺下了。谁知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事儿。一会儿是尹苍,一会儿是父皇,一会儿是修白,一会儿是妍妃。一时悲一时怒,心中各种滋味皆漫上心头,更搅得心中纷扰,五内欲焚。清浅合上眼堵着耳不听不看不想,可愈是这样想愈是无法入眠,反而更加清醒。便干脆坐起身来,叫道:“静言,你可睡下了?”
夜里寒凉,静言在外间正为清浅又笼了一个炭盆子,听到清浅喊她,便推门进来道:“小主,奴婢在这儿呢。快披件衣裳,外间的凉风吹进来,一遇上起夜之汗是最容易染上风寒的,小主可别不注意自个儿的身子。”说着便为清浅披上一件衣裳,将她裹的严严实实。
清浅笑道:“静言,虽然你大我不了几岁,可你总是这么会为人操心。我就爱听你在我耳边唠唠叨叨。”
静言沉静一笑,说道:“小主说笑了。静言是小主的奴婢,自是要为小主打点一切生活起居的。这才服侍了小主几个月,小主已然嫌弃奴婢唠叨了?”
“我哪里嫌弃了?你这么周全,我赏你还来不及呢。不过我是个穷选侍,有无恩宠赏赐,也没什么可赏的。”
静言肃然道:“小主哪里话。奴婢跟着您哪里就是为了赏赐的?小主对奴婢怎么样奴婢都放在心里,不曾有半刻忘记。”
清浅调皮一笑道:“跟你玩笑呢!还当真了。这宫里闷得慌,抱着我的琴,跟我出去走走吧。”
“可是这么晚了,天都黑了。而且外面风大又冷,小主这会子出门凉着了可怎么好?”静言担心道。
“刚夸你周全呢这会子就要拂你家小主的意了?我多穿点就是了,快走罢。”说着便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往宫外走去。静言左手抱着琴,右手提了件大红云雁细锦披风,便追上前去给清浅披上。
此刻的宫中静谧无声,只偶尔有风刮过带着丝丝的呼啸,冻得人一激灵,却也别有一番清醒。这夜间的宫景也美妙的紧,清浅提着灯笼,看到一片片的红梅怒放,在灯光辉映下更显娇嫩。阵阵幽香袭来,让人陶醉其中。清浅玩心大起,便伸手折下了梅树上开的最好的一支梅,将那花瓣片片摘落,都收在了随身的香囊内。
静言问道:“小主这是做什么?”
清浅笑道:“将这梅香随身收着,自是省了熏香,更多了一番趣致和雅韵。”
二人信步走到了芙蓉湖边,正巧是清浅那日落水之地。清浅忽地想起那日洛弗瞻就是在此救她,从而金口一语,她便成了选侍。随即又想起那日在御书房中洛弗瞻与她近在咫尺的暧昧气息,脸不禁微红,忙摇了摇头,心中又暗自责备自己胡思乱想。
眼望四周,碧粼粼一片湖水,远远望不到边。月光照耀下更显水波温柔静谧,似乎还有微微馨香。清浅心中大畅,便席地而坐,手拨琴弦,弹起了古曲《碣石调.幽兰》。月光似水,流过了人和琴,笼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边缘还散着清辉。曲调清丽婉转,琴声缓慢悠扬。清浅的眼波如秋水般慢慢荡漾,琴弦斜列,似一行斜飞归去的秋雁,令人感叹良久。琴音开端深沉忧伤,泛着忧思点点,中段音色骤变,起伏有致,错落繁杂,似是有无尽感慨郁结于胸,暗自喟叹。尾音却以清澈的泛音演奏,明朗豁达,如同过兰花一般,雅洁高贵,不同凡俗。琴曲虽忧郁有余,却哀而不伤,如入宁静致远无人之境,消归于内心无限的平和与安详。静夜细品,别有一番典雅清净、悠远旷达的意境。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琴艺回荡在这片湖水上,一圈圈盘旋着,缓缓沉淀着,沉到最深处,却是韵味悠长的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