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牙
坚实的靴子,粗糙的毛毡,
步枪、盒子炮,这是男子汉。
纠结的胡须,紊乱的胡须,
诅咒又吐痰,
步子硬绷,眼睛瞪住看,
睡觉不脱衣!这是男子汉,
在街上,车中,门廊下,
在滂沱大雨,炎炎烈日下面。
在翻倒的椅子堆里,
和垂灭的街灯旁边,
在被冬日的寒风吹飘的
肮脏的碎纸片间,
全个城市是他所有,
而他也不计较盘算
在那里低头舒一舒
沉沉的十夜的疲倦。
他好像是没有什么
工作要做,牲口要管,
没有家庭料理他,
没有女人可握手言欢,
他喝酒、唱歌、打仗、战死
(因为战死才是男子汉。)
他差不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这才差不多是男子汉。)
他要看见自己做主人
和一切旁的人结成一团。
他要书、面包、尊敬,
床、劳动,娱乐、闲散,
和一切东西——
那是人替人所备办
或是大自然所赋予的,
听凭人们取舍使唤,
在冬天的冷雨下,
在隆隆的大炮间
我看见他在荒废的城中
在那些大道之旁,
他们是河流,由人畜汇成,
高贵而庄严。
他像是寻根的茎。
这便是男子汉。
(载《顶点》创刊号,一九三九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