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柏拉哈
我亲眼看见他们:
那些可怜的流亡之群,
在大路上徘徊
那些昂达鲁西亚的农民
男人,儿童和妇人,
不知走到哪里去,
走着,走着,不知水遥路近。
我亲眼看见他们:
在那些大道之旁,
他们是河流,由人畜汇成
向高尔道巴奔流浩荡;
他们在橄榄树下找寻
若不是安静,至少是遗忘,
若不是安身处,至少是阴荫。
我亲眼看见他们:
他们的被追逐的步伐,
他们的肿胀的脚跟,
和他们的沙哑
的唏嘘太息的声音,
都是西班牙所受下的
最大侮辱的血证——
他们的声音向人细说
那些法西斯蒂和摩尔人,
以及野蛮的豪霸
(他们把乡土卖给外国人。)
取得极廉的代价,
像以前对复活的基督一样狠
所干的暴行虐杀
在他们的村镇。
我亲眼看见他们
在力不相等的战斗中
和摩尔人拼命,
溃败了,却誓死不相从;
这些人从故土流离飘零,
尝遍法西斯的苦痛:
巴爱拿的妇女们——
她们的丈夫已经命终,
还有那些孩子——他们的父亲
是在爱尔加比奥丧身兵戎,
或在波沙达,在维拉弗朗加城,
在贝多阿巴,洛拉代留前线中
和拿凶狠的来福枪的敌人,
用他们的前膛枪去交锋。
他们在大路上奔行,
因为那些法西斯,
已把他们什么都抢尽,
一长列一长列的儿童,
妇女和老人
在旷野上奔走,日暮途穷,
我亲眼看见他们。
可是他们还留着余勇
请求别的村庄别的母亲
的别的儿子来发动
去惩罚他们的敌人,
而在他们的咽喉中,
还留着一种重伤的使信,
那便是和法西斯血战而死的英雄
所留下的一个呼声:
“抗战至死,拳头高举临空,
为我们战死的儿郎报仇雪恨,
对杀人的法西斯,
我们要给一个痛快的报应!”
我亲眼看见他们
我求痛快的报应!
(载《顶点》创刊号,一九三九年七月)
摩尔逃兵
A·G·鲁格
贝葛里诺斯的一个早晨,
爱斯高里亚尔作背景。
机关枪不停地开着。
人们像树干一般光景,
在树干之间向前进:
他们是西班牙人和摩尔人。
下面,圣拉费尔掩护他们。
他们攻上来,可怕而狰狞,
那些拉拉契的正规军,
那些自称把天主教奉信
那无恶不作的军官们
派来向我们进攻的兵丁。
蒲斯达·本·阿里·穆罕默德,
生着黑胡子,黑眼睛。
这黑人,从他的前哨
偷偷地脱身而行。
他在野草间迤逦走着,
突然把身子一挺,
举起拳头,独对着枪口,
说道,态度很安静:
“不要开枪,我是一个赤党,
我是一个赤党,同志们。”
(载《顶点》创刊号,一九三九年七月)
流亡人谣
泊拉陀思
失去的新原野啊,
我不幸的命运平芜;
那里剩下你的橄榄枝,
和你的初生的橙树,
流水在你溪中闪耀。
耕牛犁着你的泥土,
而我越过了你的道路
永不回来把你重睹。
麦子娇嫩的手臂
是我死亡的风磨!
我差不多没有朋友,
也没有温热的牛乳,
也没有面包来救我的饥,
也没有言辞来给我鼓舞。
无依无靠的躯体啊!
你怎样给你的枝干以支柱,
对于斩除了你的根的人,
你们美丽的大地母亲,
她是那么地系着你们的心,
那么地和你们姐妹般相亲,
腰傍着大海,
头和群山为邻,
想着她的自由,
把她的儿女送去从军
在沙拉戈隆大路,
在怀斯加的城根,
在托莱陀的平原,
在西班牙全境,
潺潺地流着加达鲁涅的血,
和应着她语言的音韵。
可是为要使你所想的东西的音韵
继续地高响入云,
不要忘记啊,加达鲁涅,
对着马德里,在远方,
敌人的目光窥伺着,
想给它以死亡。
加达鲁涅人,如果马德里死了,
难道你拿浓荫去遮护?
世界给了我坏的躯体,
坏的树,不开花的树,
而在枝头也不一定
能结出什么果。
啊,我的手炙热,
哦,我的前额的眼珠!
啊,黎明的光下面!
啊,浓密的阴影罩住!
我们永远清醒着
清醒着,却连我也认不出,
他们单望着风——
那便是他们苦痛的来处。
啊,原野,迢迢的原野,
我的沉痛在那儿归宿;
他们永不会逢到我的遗忘,
即使我必须忘掉失去你的苦楚。
(载《星岛日报·星座》第二九七期,一九三九年六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