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丰军受到重创一时间士气低迷,赵玄此时深知不宜出兵,也不强求,一边守着固城整编操练兵士,一边等着太子的消息。
南丰军虽是大获全胜夺回数座城池,却也损兵折将不少,面对易守难攻的固城,楚风并未带兵前来攻城,而是命令士兵重新修筑临城城墙,加紧防守休养生息。两军一时间各自守城派探子查探消息,形成对峙之势。
玉容这些天没跟在赵玄身后随他奔走,大多数时间呆在李安帐内或是赵玄帐内,李安退烧后渐渐好转,如今已是能自己趴在床上进食些流食了。只是伤在背上,不能平躺或侧躺,老趴在床上脖子转来转去苦不堪言。
韩生有空就留在李安营帐,这一点玉容也很是想不明白,以前也没见他们有什么过多的交情,李安这一病,韩生的关心便如河水泛滥。
军医说李安伤口愈合可以小心平躺的时候,李安竟是高兴的笑了出来“可算盼到这一天了,趴着睡真不是人睡的。”一句话逗笑了帐内的军医和众人。
韩生的笑在见到玉容的浅笑时僵了下,便转过头和李安说话,玉容见此情形极是识相的退了出去。这些日子常常是这样,谁也不曾明说什么,玉容见到韩生时都会刻意避开回到赵玄营帐。不在乎别人的态度,不代表就要忍受,退一步避开,便是玉容的处事之道。
针对韩生态度转变的这个谜团是李安解开的。那天玉容去看李安时,韩生刚走,李安没有心机的看着玉容笑着说“不知韩生是听谁说的,说你是南丰的奸细,一个劲的问我那天为什么是你进城我留在城外。”
玉容怔了怔,这个问题真没想过,那时只和李安商量一个先进城,一个留守,倒也没刻意说一定要谁进去。
看玉容没说话李安笑了“其实不管谁进去都一样,他们里外都设了埋伏,我若进去了,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你不怪我么?若是我留在城外,或许躺在这里的人是我”玉容轻声说道
李安豪迈的说道“有何可怪,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死在沙场也是我命中注定。每次上阵杀敌你总冲在最前面,说你是奸细,我死都不信”
若是李安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他是否还会如此想。玉容表现极为平淡,轻声道谢。
李安顿了顿又说道“你也别怪韩生,他性子和我一样直,藏不住事。他说那天听到传信兵说你入了城,我又遭到埋伏。他们守的城池又恰逢有支南丰军的兵马前来相围,为了保存实力不得不撤回来。想起有人说你是奸细,是以心中对你起了疑。”
玉容想想这一切也是极巧,淡淡说道“他会那么想也是人之常情,我并未怪他,况且我本就不是什么将领,也不该主动请求领兵出战。”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赵将军不给你一官半职,你的英勇却是有目共睹,等我伤好了,我帮你说情,在军中谋个职位,也好名正言顺的领兵出战,建了功勋也能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么?若是死去的爹爹知道自己正在帮北丰攻打他曾拼力保卫的南丰国土,不知他会不会跳出来骂自己,不知道他会不会怪自己。见门外的侍卫端了药进来,玉容端起碗递了过去“喝药”
李安接过碗一口气喝干对着侍卫说道“跟军医说以后别熬药来了,我已经好了。”侍卫不敢反对,应了声是接过碗退了出去。
军队休整期间,北丰京都快马传来讯息,赵玄降副职,派陈老将军任大将军前来督战,让赵玄听命行事。
一月后陈老将军带领后援的二十万兵马星夜兼程赶到固城,同来的还有大批的粮草,陈老将军入帐后与众将领寒暄了一番,便让众将退下,只留赵玄一人在营帐之中。拿出一封信递给赵玄道“太子殿下让我亲手交给你的”
信笺上依旧短短一句“损我兵马,你当粉身以报”。
见赵玄有些不明其意,陈老将军拍了拍赵玄的肩膀“朝中收到你大败损兵折将的请罪书,都主张严惩你。太子力排众议,让你将功折罪。我只是奉太子命当个挂名的将军,军营里还是你说了算,我不过摆摆样子,让朝里那些老顽固看罢了,省得他们老拿那损失的五万兵马做文章。”赵玄低了头,这次损失了这么多兵马,自己确实难辞其咎,罚了心里还好受些,如今这般倒真要粉身以报太子之恩德了。
陈老将军一敲赵玄的头“你这傻小子,战场之上胜败本就兵家常事,你好端端的写什么请罪书,偏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让那班文臣喷的满殿都是口水。”
见赵玄不响,陈老将军往椅子上一靠“太子还让我带个了人来,说是给你用的。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的够戗,这个人你得先借我使唤几天。”
赵玄啊了一声,想不出太子会带什么人来给自己,陈老将军卖了半天关子才得意洋洋的说道“是给你治病的胡御医,太子让我把他带来了。不过这回他得先治他自己,这一路上他就只剩半条命了。”陈老将军说完跟个孩子似的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没有半点身为将军的威严和严谨。
陈老将军依例每日升帐,只是很少干涉军中事务,所有事物依原例让赵玄一手操办。李安康复后同入帐谈论军情,同时信守承诺向陈老将军请命升赵容成为将领。陈老将军看了眼赵玄,见赵玄轻摇了下头,立马一摆手说道“此事不急,等以后立了战功再说”,李安还要再说,却被韩生拦住了。他心里还是不信玉容的,临城一战死伤无数,玉容竟然毫发无伤,这事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对劲。就算眼见玉容从城墙上跳下来,也觉得那是苦肉计。
待人散后,陈老赵军问赵玄赵容是何人,赵玄不答。陈老将军眯了眯眼不再追问,一转身却是让帐外的侍卫去将赵容叫来。不涉军政,不代表要当聋子瞎子,赵玄年轻,陈老将军虽欣赏他的领兵才能,却也怕他会偶尔犯糊涂,多知道清楚些,总不会有错。
陈老将军自是见过玉容,赵玄也知道这一点才会不让玉容跟在自己身后去陈老将军的主帐,而是将她留在自己帐中。李安上回和自己提让赵容升为先锋将领,被拒绝了,没想到他不死心直接向陈老将军提了出来。
玉容听到侍卫传话知道陈老将军定是起了疑心,赵玄巡视军营没有回来,此事迟早是纸包不住火,当下也不推辞,起身去了陈老将军的营帐。
陈老将军看到玉容时微微怔了下,当年赵玄被抓玉容没少来烦他,一味打听赵玄的消息和营救计划。大军撤退时,她不告而别,军中遍寻不到她的踪迹。再后来就听有消息说她是奸细,对此传闻陈老将军也有些不信,她当时的焦急和情真意切绝不像是装出来的。
玉容落落大方的行了个军礼“见过陈老将军”
“你叫赵容?是赵玄帮你改的名字吧”陈老将军问道
玉容不答,只是低垂着头。静静等候陈老将军的发落。
“下去吧,不用告诉赵玄我找过你。”帐内静默良久,陈老将军淡淡的说着。
看着玉容退下去的背影,陈老将军眯了眯眼,此事可大可小,想来这事还是得禀报太子才好,陈老将军提笔书信一封遣人快马送往北丰京都。
数日后,京都的太子看到这封信时,沉默良久,叫过身边的侍卫问道“阿岩,还记得在南丰候府救赵玄时遇到的那个女子么?”
阿岩回想了片刻,点头答道“记得”
太子将信轻放桌面问道“对那个女子你怎么看?”
阿岩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愤愤然道“红颜祸水”
“红颜祸水么?”太子轻笑“她还不够资格。这宫里呆的闷了,过些日子我们也出去转转,顺便看看赵玄拿下了几座城池。”太子语调极是平淡的说着。
赵玄新得了后援,同众将领制定了新的做战计划,将领之中也多了些许新的面孔。吃一堑长一智,北丰军这回皆少了轻敌之心,经过数月的整顿和操练个个摩拳擦掌欲一雪前耻。
黑压压的大军如乌云般席卷过大地,屯兵临城之下。一众将领战马横立,大有不拿下临城誓不为人之势。
赵玄一身黑色战甲威风凛凛当先立在马前,祔的一边的玉容越发身形娇小,却是自有一股英气逼人。
临城内的南丰守军见状一边派人速去禀报候爷,一边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城墙之上渐渐现出一个身着银色盔甲半束着发丝的身影,映在阳光之下耀眼而夺目,玉面乌发如同仙人般遗世独立。他的身边缓缓移出一个身着裙装的女子,望着城下黑压压的兵马害怕的退了两步,抬头望着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又见她娇娇怯怯的离城墙边近了些,向黑压压的人群扫视着。
那女子白袖粉裙,衣袂在风中翻飞如同蝶舞。面容圆润,在日光下闪着动人的光华。身形丰满而匀称立在一身银甲男子的身前仿若一幅美丽画卷,袝着整个城下林立的刀兵,顿时形成强烈的反差。
北丰军中开始有将领哄笑“这个候爷真不亏有风流之名,上战场还带着女人”赵玄闻言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声,下意识的望了眼玉容,却只见玉容怔怔的望着城楼上的身影秀目圆瞪,似是惊,又是悲,又是喜,脸色一时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