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气?”玉容还来不及悲伤,就被李大哥的话震住了。
望着玉容一脸震惊茫然不信的表情,李大哥也有些糊涂了“你不知你有了身孕么?”
玉容机械的摇着头,脑子里已是空白一片。手却下意识的放在了小腹上。
李大哥略皱了皱眉明明把出她以前吃过大量补身安胎的药,如果不是之前胎一直安养的十分好,这次也没这么容易就保的住,可看玉容的样子又似真的不知情。李大哥不是多事之人,此时也不禁对玉容的身世来历猜测起来。
“你现下已有四个月了,你自己没感觉到孩子的胎动么?”李大哥开口问道
玉容不是没发现肚子偶尔会有东西在动,而是以为自己肠胃不适引起的胀气没去在意。
缓缓跪倒在温如玉的坟前,玉容却是哭不出来,很多事情他一定知道,可他却从不告诉自己。让自己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要瞒着?玉容无声的问着
看着哀伤无措失魂落魄的玉容,李大哥只能安慰道“逝者已去,你好生保重自己,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先救你,莫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玉容跟在李大哥的身后回了茅屋,没像李大哥想像的那般哭的肝肠寸断,甚至在温如玉的坟前也没哭出来,只是呆呆望着他的坟发呆,连李大哥准备好关于温如玉死时的情景,以及自己如何埋的他都没机会说出来。
看着仍旧呆呆坐在床上发傻的玉容,李大哥叹了口气亲自去熬了药煮了粥端给玉容,趁刘婶来时请刘婶照看着玉容,又背着背篓出去了。
玉容坐在床上目光呆滞,轻轻问着刘婶女子有了身孕会有哪些症状,刘婶是过来人,将自己经历的看到的很是详尽的说给玉容听,玉容听完了恍然想到温如玉买回的大量蜜饯酸梅等零嘴,又想起他总是打来野鸡野兔给自己熬汤补身,还有他宁愿自己跳下崖也不愿自己去拼出一条血路时的情景,玉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这世上有一种男子,没有权势,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甚至在尘世中活的十分卑微,可他却愿意在最你最落魄时为你遮风挡雨,愿意做其它男子从来不屑做的事,原意为了你不伤心而刻意,善意的去隐瞒一些你无法面对的事情,甚至在危险来临时宁愿牺牲自己也不要你为他去拼命,生死关头还用自己的身体去做你最后的保护。玉容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温如玉对她这么好,为她做这么多事情。可是她却永远没机会问他,没机会用相同的爱去回报他。
哭够的玉容擦干了眼泪找到李大哥,十分平静的说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李大哥先是一愣,继而有些气愤道“他为你连自己死活都不顾,你居然连他的孩子都不要?”玉容不想解释,转过脸,如果这孩子真是温如玉的,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留下来,可自己根本没和他同过房,又怎么会是他的孩子。
看玉容一幅心意已决的样子李大哥恨声道“你身体本来就弱,现在胎儿也有些大了,你若是想一尸两命,我便成全了你。就当他为你白做打算了。”
李大哥留下玉容一个人在房里,有些气冲冲的出去了。玉容摸着肚子良久,抬眼望向外面,仿佛看见温如玉一脸微笑的对自己说着好好活下去。玉容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玉容没再提打掉孩子的事,李大哥也像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似的,照旧让玉容熬着安胎补身的药喝。或许是李大哥对刘婶说了什么,没隔多久,刘婶送来两只老母鸡和一窝小鸡让玉容养在院子里,又拿来一些粗布旧衣,说是教玉容做衣服,玉容有些奇怪的问刘婶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做衣服,刘婶笑着说是李恩公说的。玉容极淡的笑了下,自己醒来后一直穿的都是男子衣衫,想必都是李大哥的衣服,是该学着做几件衣服还他。
有了事做,日子也就没那么难打发,玉容安安静静的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空闲时便搬着凳子坐在院子里拆拆弄弄学着缝衣服。
玉容的肚子在五个月时才渐渐凸现了出来,这些日子玉容没再哭过,也没在李大哥面前露出过哀伤的神色,她就那么静静的平淡如水的过着,谁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秋风起,天渐渐转凉。那些让玉容曾经垂涎的果子,她也没再去掂记过。看着地上渐渐枯叶堆积,玉容找到李大哥,说是想去李大哥救起自己的地方去看看。李大哥正往背篓里装着一些米面,山上有一间药庐,他偶尔会在那里呆上一两天。
李大哥听了玉容的请求略想了想背上了背篓“带你去看完自己早点回来,我直接去药庐”玉容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玉容给李大哥的感觉不似一般女子,她没有像普通女子那样日日以泪洗面,她在哭过一场,提过一次打掉孩子的要求后,忽然想通了似的安安稳稳的过起了日子,除了问自己救她时她曾穿过的那件嫁衣在哪里,再也没问过关于温如玉的只言片语,如今过去了两个了月了,她终是又想起他了么。
玉容站在那条河边静静立着,河边还搁浅着干枯的树枝,玉容甚至能想像出温如玉是如何挂在那树枝上将自己护在他怀里的。闭上眼仿佛他就在身后,还有着体温。
指着略有些干枯的河水李大哥说救他们的时候正值汛期,上游有个瀑布,估计他们是从瀑布上冲下来的,玉容想去看看,李大哥说等他生了孩子再去,瀑布的地势有些高怀着身子去很是不便,玉容朝李大哥指的方向望了望便不再坚持,依旧听话的点了点头,说自己可以回去,让李大哥只管去药庐。
玉容呆呆的站在温如玉的坟前,冲着那个土堆僵硬的笑了笑轻轻说着“习惯了你在身边,没了你总觉得沉闷,连日出日落都没以前美了。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玉容轻轻摸着肚子小声问道“你说你照顾这个孩子这么久,他生下来会不会有一点像你?”
看着玉容缓缓走回去模糊的身影,掩藏在高处林间的药庐前响起长长的一声叹息。
玉容做好了几件新衣,看着粗陋的针脚和勉强看的过去的绣纹,硬着头皮送给了李大哥,李大哥倒是没嫌弃,笑了笑收下了却从来没见他穿过。玉容也知道自己的手工差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勤学苦练再做了几身衣服送李大哥,也给自己做了两身换洗的衣服。
夜深人静时玉容找出那件有些破损的喜服轻轻抚摸着“阿玉,等着我,我死时一定再穿上这件衣服来找你。”
秋收冬藏,转眼已是大雪纷飞,玉容看着外面的雪花飞舞,听着北风呼号,轻轻的扶了扶腰,肚子有些大了,动起来渐渐不是那么方便。李大哥对自己也颇为照顾,常常也会帮着去厨房搭把手什么的。玉容不知道李大哥的来头,从不见他下地做农活,可他也从来不缺衣少食,他为村里人看病采药从不收钱,好像也从来没缺过银子。对这些反常现象玉容从来不去问,李大哥也从不问玉容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在这一点上大家都很有默契。或许谁都有过往事,只是谁都不愿意提起。
玉容除了会去温如玉的坟前坐一会儿说说话,基本上是足不出户,除了刘婶来会说上几句家常外,总是安安静静的做着该做的事。
对于玉容李大哥也似乎看不明白,说她无情,她常会一个人去他的坟前小坐,说她有情,也不见她再悲伤过,对腹中的孩子也没有像其它女人那般有着为人母的喜悦和期待。
过年时刘婶前来相邀去她家一起过年,李大哥婉拒了。事后李大哥告诉玉容,刘婶的儿子有一次在山上被蛇咬了,恰好被他碰上救了他,又背了回来,自此刘婶一家就称他恩公,怎么改也改不过来。见他孤身一人,有些好吃好喝的常送来给他,逢年过节也都会前来相邀,自是李大哥一次也没去过。他说一个人习惯了。
玉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习惯温如玉不在身边的日子,但是她心里明白她很想他,想他妖娆的笑,无邪的笑,还有满是温暖的微勾起嘴角的模样。玉容在刘婶的指点下做了很多不怎么好看的饺子,留了些在家里,又盛了盘出来放在一个小蓝子里盖好挺着肚子挎着蓝子往山上林子里去了。
看着桌上的饺子李大哥吃了几个,想了想也装了一碗放在背蒌里出去了。
玉容轻轻将饺子端出放在温如玉的坟前“这是我第一次包的饺子,不是很好看,但是我很想你能尝一尝。”天气寒冷,没有保温措施的饺子已经没有热气冒出来了,几片雪花飞到玉容的睫毛上,渐渐溶化,缓缓从眼角流下。
“这阵子怕是不能再出来看你了,肚子太大,走动起来不是太方便”玉容满是温柔的说着,仿似她面前站着的是真正的温如玉,而不是冷冰冰的一痤坟。玉容又站了会,才笑着说了声我走了,又扶着腰缓缓走了回去。
这年的大年夜对玉容来说和平常没什么不同,除了刘婶送来的窗花贴满了窗子多了几分喜庆,不过是和李大哥一道多吃了几个饺子,李大哥破天荒的喝了一壶酒,口齿不清的叫着娘子什么的,摇摇晃晃回屋睡去了。
夜里传来此起彼伏时远时近的鞭炮声,听的玉容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