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匹骏马奔腾着冲进了斋桑泊,它们一下子跃进了一人高的水草中,在里面嬉戏翻滚,痛快嚼着长长的牧草,整个斋桑泊人仰马翻,各种各样的水鸟受了池鱼之秧,“嘎嘎”的到处乱飞,平静的斋桑泊被打破了,隔着老远的地方观望,众人都能感受到此刻斋桑泊里的鸡飞狗跳,像是一出顽童的恶作剧。
那个骑着一匹神骏的头马的少年,带着近千的族人向这边而来,远远的,他们就能看见少年的微笑,像一缕阳光。
郭子旺赶忙率众迎接,那少年行到十丈之地,扬起马鞭,身后千人队齐齐勒马,扬蹄止行。
“我叫杨登龙,杨燕云是我父亲。”
少年在马上骄傲的抬起头,对着这群远方来客说着。
“噗哧”一声,叶阑珊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这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喂,你们是看到甚么有趣事了吗,为甚么偷偷的笑,”杨登龙不满的甩着马鞭,“既有好玩的,为甚么不与我说说,也让我乐乐。”
“你真想知道?”
“当然。”杨登龙鼓起眼,理所当然的道。
“知道了不生气?”
“不生气,女孩子真是婆婆妈妈,一点都不痛快。”杨登龙一挥手,一副俺不在乎,你小瞧了俺的肚量。
“杨登龙,杨灯笼,”叶阑珊眨着她的大眼睛,“你爹很喜欢灯笼吗,给你起了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
杨登龙作为杨燕云的独生子,是杨氏部落唯一的小霸,从来都只有别人奉承他,怕他,讨好他,自然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哎呀,少爷你好好笑,你的名字像灯笼。至于唯一能说的杨燕云,却是断断不会说出如此小女儿心性的话来,因此,杨登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名字的如此“叫法”,不过,话说回来,别人都意识到了,唯独杨登龙自己从没想过这点,也算一奇葩了。
少年的面色变了,其他人也意识到不好,这样触怒了对方,看对方身后那千名彪悍的骑士,怕是要出事了。
少年愤怒指着叶阑珊,怒吼:“哪里难听了,杨灯笼这名字分明也很好听吗,而且还很有趣,你说,哪里难听了?”
哪怕是张定边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人,听着少年的怒声也目瞪口呆,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赵养卒也笑了起来,杨家的事与他无关,如今他是李家的赘婿,那个赵氏,唯一让他牵挂的只有两人,其他人生死都不在他考虑范围,他见少年颇具无厘头的风格,一时间,顿起熟悉之感,大起相逢甚晚之恨,赵养卒出众抱拳笑道:“不难听不难听,我听说中原有一句谚语,叫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能与‘好事’挂钩的字眼,可见灯笼实在是个好东西。”
杨登龙不喜反怒,反应奇快无比,他又把气撒向赵养卒,大声的质问:“你是拐着弯骂我不是个东西吗?”
“那你难道是东西?”赵养卒诧异的反问。
“这个……”杨登龙仔细一想,对啊,自己是人,怎么能是东西呢,“我好像也不是个东西。”
“对嘛,你本来就不是个东西。”赵养卒拍掌大乐。
“那你是个甚么东西?”杨登龙也不笨,反敬了赵养卒一句。
众人一时间都看向了赵养卒,看他如何回答。
“赵养卒自然也不是个东西。”赵养卒耸耸肩,不在乎道:“还有问题吗?”
杨登龙一时呆住了,反应过来,少年拍着大腿大笑,笑的鼻涕都喷出来了:“是了是了,你不是个东西,我也不是个东西,大家都不是个东西。”说着,少年还不尽兴,指着身边的侍从连问,“你是不是个东西?”
身边侍从无语,只能苦笑的摇头,我们都不是个东西。
“有趣,实在有趣,喂,你叫甚么名字?”
“赵养卒。”
“哎呀,你姓赵啊,”杨登龙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那我不能和你做兄弟了,我父亲不喜欢姓赵的人。”
赵养卒点点头,他后来也隐约知道以前的事,自己那个“父亲”干出了抢亲这种荒唐事,阴了结义兄弟一手,杨燕云不喜欢姓赵也就不足为奇了。
“要不,你干脆换个姓吧,百家姓里那么多,随便挑一个就是。”杨登龙一脸诚恳的建议,“其实我一直也不太喜欢我这个姓,要不是看在我父亲也姓杨,我都想自己改了,我喜欢复姓独孤。独孤,孤独,你听听这姓,多牛气,独孤登龙,可比杨登龙虎多了,要不,你也改姓吧,以后你叫独孤养卒,我就叫独孤登龙,我们一起一剑一马一萧闯江湖,去行侠仗义,劫富救贫,途中必定会遇到无数同好此道的侠女,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见武林第一美人甚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这一下,所有人都呆了,他们古怪的看了一眼“杨灯笼”,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孩子的异想天开。对了,孩子?有意识到的人立马一呆,这个少年看样子也才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那么他的言行虽滑稽,却也可以解释了,天真可爱。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和赵养卒待久了,都忘了,真正的孩子应该是这样的。
“好不好嘛,大不了你为兄,我为弟,吃点亏喽,”杨登龙一脸渴望,“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独孤求败,怎么样,牛不牛,虎不虎?”
“牛,虎,你都不用担心人家金庸告你侵权的,能不牛,能不虎?”赵养卒暗地里大乐,一直以来他遇到的人都非常正常,完全具有这个时代的特色,没有一点自我娱乐精神,今日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家伙,一时间赵养卒那熄灭了的现代人的灵魂之火,在少年的撩拨下,一下子又“腾”的复燃了起来。
“独孤求败这名字我喜欢,你让给我吧。”赵养卒提出条件。
“那我叫甚么,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杨登龙有点不愿意。
“我给你起一个更牛的绰号,绝对压过独孤求败。”赵养卒郑重的说。
杨登龙神色一正,在马上恭敬的抱拳:“大哥请说,小弟洗耳恭听。”
“东……方……不……败。”赵养卒一字一顿的道,神色肃穆的报出了这个绝世的……芳名。
“洞……房……不……败。”张定边眼睛一突,和赵拔岳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佩服二字,果然是更牛。
“是东方不败,听不清不要乱说,笨蛋,”杨登龙指着张定边很不爽的道,后者一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呵斥,然后就见杨登龙很感慨的对赵养卒说:“学无止境,果然人外有人啊,东方不败,果然霸气,小弟受教了。你们听着,以后不在父亲面前,记得都要喊我东方不败少侠。”
“是……东方不败少侠。”侍从们苦笑着遵从,似乎老早就习惯了自家少主的胡闹。
“从此我就是东方不败了,哈哈哈。”杨登龙哈哈大笑,然后这个时候,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喊出了那句传世的口号,“我要一统江湖。”
……
各种各样的翻白眼出现了,有的人差点翻死过去,这就是杨家家主杨燕云的公子,杨氏的大少爷,有人可以确定他没得失心疯?
“杨……”
“叫我东方不败少侠。”杨登龙不快的挥鞭打断。
郭子旺脸一黑,差点没骂这混小子有爹生没娘养,心中哀叹,毕竟还是正事要紧:“东方不败少侠,我们是原来和你们交易的中土商客,我想阁下父亲已经嘱咐过了吧。”
“好了好了,不就是马吗,我这不带来了吗?”杨登龙对这大叔很不好大爱,小孩子灵气十足,隐约能感受到郭子旺对自己的不满,“马都给你了,就在那斋桑泊里,自己去弄,这大车,我叫人拉回去就是。”
那么多马让自己去弄?郭子旺差点没就地晕过去,长眠不起。
“是这样的,这批货物中有三成是李家此次的佣金,你看……”
“哦,其中有三成是独孤兄长的吗?”杨登龙立马叫了起来,冲着赵养卒抱拳相问,后者没反应。
“说你呢,”叶阑珊捅了捅发呆的赵养卒,“你现在就是独孤求败了,他在喊你呢。”
赵养卒醒悟过来,立马大为佩服,他没想到眼前这小屁孩,竟把自我娱乐精神发挥到如此炉火纯青之境界,一下子就把他在21世纪练就的娱乐意识给超越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古人诚不欺我也。
“东方贤弟,郭先生所说的不假,按照江湖保镖的规矩,我们是应该取三成的,望东方贤弟,能看在我家族长和您的父亲是世交的面上,卖一个面子,通融通融。”赵养卒神情无比严肃诚恳。
“好说好说,都是武林正道,一切按照规矩来。”杨登龙说,“且不能失了我杨家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大好名望。独孤兄,请便。”
“东方贤弟,多谢了,改日为兄在北疆额尔齐斯河畔设宴,宴请东方贤弟吃烤全羊,万望赏个脸。”赵养卒抱拳感激的说。
“此理所当然。”杨登龙小大人模样的在马上回应。
一件本来在郭子旺看来很为难的事,便在两个十二岁少年之间,三言两语搞定了,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可偏偏那些旁观的杨家子弟愣没一个敢当着这位小爷的面说一个“不”字的。
“东方贤弟,我还要赶在除夕夜之前,回家复命,就此告辞,来日再见。”赵养卒一本正经的辞行。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来人,上酒,我和独孤兄一见如故,引为至交,他要远行,我怎能不与他辞行。”杨登龙神情哀伤的说,竟不似作假。
不过他念得那四句诗差点没让在场人喷血,这少年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这古诗教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赵养卒和他各自饮了酒,然后果断的挥手,“返程。”
便和李家子弟带着三成的货物离去了。
如此天马行空,东一句西一句,让众人纷纷无语,可真正诡异的是,局面居然就在这种胡闹中定了下来,李家返程的的队伍真的开拔了。
“郭先生,这万匹良驹,张某很好奇你如何运送回去啊。”从郭子旺身边擦身而过时,张定边笑眯眯的问。
“自有他人接应,张先生不必烦心。”对这个西疆第一马贼,郭子旺招揽不得,还是很忌惮的。
“桃符,大哥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聪明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这样就把事情搞定了,”赵拔岳乐滋滋道:“难怪叶阑珊这朵带刺玫瑰也折在你手里。”
“大哥,要出事了。”赵养卒转过头看着自家大哥,脸上眼里全没一点笑意。
“你……”
“那批良甲宝刃到了杨家的手里,你猜猜,杨燕云会拿它们杀猪屠狗呢,还是东征,砍我们的脖子。”赵养卒悠悠的道。
赵拔岳幡然醒悟,大惊失色,他想反驳,可又找不到理由。
“大哥知不知道汉末三国鼎立,为了北扛曹魏,孙刘联盟之事。”
赵拔岳眼中朦胧一清,“你是说……”
“李赵两家又要并肩作战了,否则的话,谁能挡得住杨燕云。”赵养卒抽动战马,“快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赵家现在与我无关,可我要保李家。”
“唉,江南部落这次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