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刘聪静静的坐在床榻上,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愈发绵长,显然正在练习一门极为上乘的内家功夫。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清俊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仿佛一座白玉雕成的神像一般,俊美无暇,同时带着一点点难言的神秘感。
“任叔,您来啦!”刘聪线条分明的嘴唇微微一勾,露出淡淡的笑意。
随着他这一句没头没脑的淡淡话语,任安从屋角的阴影中轻如狸猫般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疤痕纵横的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任安上下打量了一番刘聪,看着他星眸中锋锐如剑的锋芒,喟然叹道:“想不到你进步得这么快,不过区区数日,你的练气之术便已经小成了。”
他的声音虽然嘶哑低沉,却不掩语调中的那份赞叹惊讶,经他之手训练出来的剑手不计其数,但是拥有像刘聪这样卓绝的资质悟性的人却是绝无仅有。
刘聪从榻上站起,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我今日遇到了一个高手,生死相搏之间,才悟通许多关节。若是再给我些时日,再遇到那人,就算不敌也能逃得性命。”
任安上前一步,抓住刘聪手臂道:“你和人动手了?”
刘聪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大力,看着对方眼中关切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宽慰道:“任叔放心,只是和他匆匆过了几招,我并没有受伤。”
任安目光一闪,道:“将事情始末细细说来。”
待听完刘聪叙述的事情始末,任安目光闪动,凛然道:“张灵宝这样的高手猝然发难,又是偷袭,那人居然毫发无伤,可见身手犹在张灵宝之上,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安邑城中。莫非是董卓搞的鬼?除了西凉军中藏龙卧虎,哪里还能找出这样一个高手?”
任安除了帮卫肃铲除一些难缠的对手和帮卫府训练剑手之外,少与外界打交道,也不负责卫府的具体事务,故而竟然不知道赖雄等人和卫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知道刘聪杀死杜远的事情,从常理推断那人来历,只当是西凉军中的高手。
刘聪笑道:“任叔糊涂了,帮我解围的除了张灵宝,还有胡车儿这个西凉军中人。而且……”
任安看刘聪目光闪烁,似有什么顾忌,笑道:“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通过这几日相处,刘聪已经知道自己这半个师父是个极重情义的人,现在告诉他要杀自己的人和他的主家脱不了干系,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吗?可是若是不说,看他对自己关切的模样,多半会去寻西凉军的晦气,到时候若有闪失,自己岂不是更要后悔莫及。
刘聪轻咳一声,小心的说道:“那一行人住在张平的府上。”
“张平?”任安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却是悚然一惊,霍然站了起来,碰倒了桌上的茶盏,摔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刘大哥,你没事吧!”隔壁传来蔡琰关切的询问。
刘聪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到现在还没入睡,答道:“我没事,只不过碰掉了东西而已。”那边蔡琰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刘聪转身看向神色凝重的任安,道:“任叔无须为难,我过几日便要迁居蜀地,与河东相隔千里。无论卫家出于什么理由要为难我,到时候便都不再是问题。”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走。”任安仿佛下定了什么主意,霍然说道。
刘聪一愣,随即大喜道:“这当然最好,不过任叔你是……”
任安看到刘聪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我不过是顾念当年卫氏家主卫肃的一点恩情,才一直待在安邑提他效力,并不是卖身卫氏的家奴,来去自由,并不受约束。而且最近我无意中得知当年的事情另有蹊跷,我和卫肃之间再无牵连,这安邑城待下去也没有意思,正想四处走走看看,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同行?”
“任叔能跟我一起走,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刘聪激动的说道。
看到刘聪脸上毫不掩饰的惊喜表情,任安心中大感慰藉,咧嘴大笑,一张刀疤纵横的丑脸此时看上去也仿佛没那么凶恶狰狞了。
送走任安,刘聪闭眼温习一番他今晚教授给自己的剑招剑诀,待熟记于心之后,双眸猛然睁开,轻步走到门前,吱呀一声拉开房门,快步向外走去。
“啊!”刘聪忽闻一声惊叫,便觉一人撞入自己怀中。
刘聪低头看去,就见蔡琰站在门前,手臂还保持着准备叩门的姿势,由于受到了惊吓,本就白皙的俏脸更是白得像纸一样,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
“你找我?”
“你要出去?”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都是一愣。
刘聪笑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蔡琰臻首低垂,羞恼道:“你先放开我。”
刘聪微微一笑,松开了手臂,蔡琰退了几步,抬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看来她真的恼了!刘聪吹了个口哨,转身向外面走去。
“夜露深重,要出门的话还加件衣服吧。”
刘聪闻言扭头看去,却见蔡琰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个傻妮子,身影都映在窗纱上了。刘聪看着蔡琰背靠在门上的身影,微微一笑,想了想,还是依她的话先加了件衣服,然后才出了门。
蔡琰轻轻抚着自己羞红微热的脸颊,暗暗想道:想不到今日居然会遇见伯儒师兄,隐约记得他好像是姓卫,难道是河东卫家的子弟?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刘大哥呢?
刘聪疾行几步,便觉得奔跑起来劲风拂面,速度远超以前,而且还尚有余力,不由暗暗称奇,这个时代的武艺果然不同凡响,不是后世那些舞蹈般的武术可比。
刘聪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等到一处高墙前才止住脚步,熟稔的左右望了望,伸手攀住墙边的一颗歪脖子树,几步就窜了上去。攀在树冠上,刘聪看着墙内不远处还亮着灯光的小楼,会心一笑,双脚夹住树干,两手围在嘴边学了几声怪异的狗吠。
小楼上,卓虎表情苦恼的诉苦道:“那孙二表面上有问必答,可说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说了半天,我们还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联络城外的同伙以及从张灵宝手下逃走的那名匪首的身份,兄弟们试着动了点刑罚,可那小子动刑时鬼哭狼嚎,连连告饶,一开口却又是那些芝麻大的小事。兄弟们拔起刀子砍人行,可是行刑逼供这种事,咱们谁也没干……呃,少爷,你没事吧?”
调查对付劫掠自家商队的劫匪,是父亲交给他办的第一件事,卓王孙相当重视,本来专注的听着手下的回报,忽然听到院外传来几声狗叫,不由微微一愣。
听到下属的唤声,卓王孙回过神来,笑着吩咐道:“下次再说,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少爷。”卓虎神色恭敬的退了下去。
看到守在小楼外的护卫离去,刘聪嘿嘿一笑,翻进了墙内,直奔小楼而去。
卓王孙推开窗子,看到刘聪熟练的翻了进来,不由得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悄悄潜到自己住所偷东西的小贼。
“一晃十年过去了。”卓王孙斜倚软榻上,笑着望向刘聪。
刘聪没想到他见面便是这么一句话,不由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当年高仲的母亲病得奄奄一息,我和高仲不过是两孩子,又有什么能力赚钱帮她治病。我经过你家院外,看到这个歪脖子树刚好探进墙内,便动起了歪念。”
卓王孙举起案上的酒盏,瞥了眼杯中琥珀色的美酒,轻轻抿了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立刻染上了层绯色,喃喃道:“十年来,你我进出同行,亲如兄弟,我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刘聪皱了皱眉,道:“当然没有,好好的说起这个干什么?”
卓王孙醉眼朦胧,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初掌权柄的亢奋,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异常的神采,看着刘聪说道:“今日我的人明明就在千金坊中,却没有对你出手相救,你不怪我吗?”
刘聪摇头道:“你怎么会对我见死不救呢?想那张灵宝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就凭阿琰的只言片语就那么快找到我,想必是你的人告诉张灵宝的。”
卓王孙凝视了刘聪半晌,喟然叹道:“你还是那么容易相信人。”
刘聪坦然和他对视一眼,笑道:“我只相信那些值得我相信的人,你卓王孙刚好就是一个。”
卓王孙闻言一笑,将酒盏推到刘聪面前,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聪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目光中隐有寒意,说道:“你既然派人监视他们,肯定对这些人有所了解,我想知道这些人的消息。”
“哦,你想对付他们?”卓王孙闻言直起腰来,以手支颐,饶有兴趣的看着刘聪。
“我刘聪向来是有仇必报,这些人想要我的性命,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刘聪目光凛冽,冷冷的说道。
卓王孙目光一闪,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件事或许会牵扯到河东卫家,你就不怕你那个便宜师父生气。”
刘聪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任安,勃然大怒道:“你监视我!”
“怎么,生气了?”卓王孙哈哈大笑,待看到刘聪表情阴沉,赶忙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卓家和河东卫氏由于商队竞争的原因,颇有些龌龊,对于卫家供奉的这么一个武艺高绝的大剑师,又怎么会不加以关注呢?”
刘聪脸色稍缓,道:“就算牵扯到卫家,只要偷偷去做,不要让他知道,自然不怕他生气。”
卓王孙眼眸一亮,说道:“那这件事就一言为定了。”
刘聪举掌和他相击,肯定的说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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